誰來封堵凈水設備“隱形漏斗”？

文/陳雪芹

誰來封堵凈水設備“隱形漏斗”？

文/陳雪芹

美麗中國·低碳發展 設備在行動系列報道

不僅家用凈水機存在漏水現象，像雨后春筍般出現在各個小區的售水機同樣存在漏水現象。通常，凈水機每處理1噸原水，只能有三成變成凈水供飲用，其余的濃縮水也就是所謂尾水不得不就地直接排放。在生活用水日益趨緊的情形下，凈水設備的“隱形漏斗”，造成了大量水源的浪費。盡快出臺節水強制性標準，加快推動該領域的節水認證工作，已經成為促進民用凈水設備技術進步和更新換代的重要手段。

北京的張先生高高興興地從電器城買回一臺家用凈水機并裝在了他家的廚柜內。這臺凈水機擁有4個過濾芯，經它們過濾后的水喝起來的確有一種淡淡的甜味，很是爽口。

直到有一天，張先生家的廚房地面上全都是水，才發現這臺凈水機原來還有一根接入地下管道的水管，他每天在接純凈水的同時，從這根水管要漏掉許多水。望著那些白白漏掉的水，張先生無奈地準備了兩只大水桶，每天用來接收從凈水機漏掉的水。

記者注意到，不僅家用凈水機存在漏水現象，像雨后春筍般出現在各個小區的售水機同樣存在漏水現象。但與家用凈水機不同的是，北京一些小區內的售水機，已出現了尾水回收裝置。

在生活用水日益趨緊的情形下，凈水設備的“隱形漏斗”，造成了大量水源的浪費。但令人深思的是，有關部門為何至今未形成合力根治凈水設備的“漏習”？

巨大的“隱形漏斗”（上篇）

令張先生煩惱的是，自他發現家里的凈水機尾水排放驚人后，再也不忍看到那么多的水白白地漏掉。他每天都要把廚房的兩只大水桶拎到廁所，用來沖刷馬桶。“那臺凈水機只用了一年，我就把它拆掉扔了！”張先生無奈地說。

家用、社區內的凈水設備，無疑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隱形漏斗”，吞噬著寶貴的水資源。根據業內人士從北京20多家凈水機生產廠家搜集上來的數據，目前北京最保守也有4萬多臺凈水機，機關、院校、企業中的凈水機數量更是無法統計，按照一臺機器一天制純凈水一噸、浪費兩噸尾水計算，每天全市浪費的尾水就是8萬多噸。在北京這個嚴重缺水的大型城市，這個數字令人觸目驚心。

私家、小區處處漏為何知者寥寥

事實上，許多單位和家庭都在漠視甚至不知道凈水設備漏水的現象。記者隨機問了6名擁有家用凈水機的用戶，有4人居然不知凈水機漏水的事實，而另外兩人，知道漏水也沒有主動回收利用。

記者調查發現，在我國的許多居民社區內，如雨后春筍般出現的自動售水機，大部分都未安裝尾水回收裝置，而大部分居民也不知道凈水設備漏水的事實。

“如果購買凈水機的時候，導購告知有漏水現象，也許我就不買了。”一位北京市民無奈地告訴記者。記者走訪北京的一家電器城發現，導購在介紹凈水機時并不會主動介紹產品會產生廢水，以及產生凈水和廢水的比例。而凈水機廠家向消費者發放的宣傳資料，也沒有標示“凈水率”或“廢水率”。

那么，商家為何不標明或向消費者說明凈水機的漏水現象？有業內人士表示，凈水設備費水已是業內公開的秘密。但目前凈水機“凈水率”很低，商家自然不愿意自揭“短板”影響銷路。

凈水、尾水秘密多流失之殤咋治

促使張先生痛下決心拆除家用凈水機的原因，是每天產生的尾水驚人。他發現，每接一次凈水，幾乎要流失至少3倍的尾水。這么驚人的水源浪費，不但為張先生的生活增加了每天儲水運水的煩惱，還讓張先生痛心！

更令張先生無奈的是，后來在商家的宣傳攻勢下，他家選擇了從小區內的售水機購水。這樣一來，他家吃水的成本降了下來。但令張先生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聽說售水機也同樣存在著尾水白白漏掉的現象。

記者發現，所有凈水設備都接了兩根管子，一根將普通自來水引入凈水機，用一組過濾器進行過濾后生成純凈水，另一根則直接接入下水道等排水道，從這里流走的就是在產生凈水的同時產生的“尾水”，這種水達不到飲用標準，只能任其流失。

凈水、尾水，這兩個詞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據業內人士介紹，居民小區內的“自動售水機”產水率一般在30%～50%之間。也就是說，凈水機每處理1噸原水，只能有三成變成凈水供飲用，其余的濃縮水也就是所謂尾水不得不就地直接排放，造成驚人浪費。有業內人士坦言，凈水機的產水率為30%～50%估計還是有些保守的，往往是制造1噸純凈水會浪費3噸甚至更多的水。現在凈水機的廢水率在1：3～1：7之間。根據廠家產品以及水質不同，廢水率也會有所不同。

由此看來，凈水設備存在的“隱形漏斗”為寶貴的水資源造成流失之殤的同時，也為相關監管部門留下了亟待破解的管理課題。

廠家、商家售賣忙該不該裝“紅燈”

盡管使用凈水設備存在著巨大的“隱形漏斗”，但對于廠家和銷售者而言，卻絲毫不受影響。凈水設備不但在許多電器城售賣無阻，許多廠家還在居民社區設立了銷售網點。

看來，尾水流失之殤并未把板子打在生產廠家身上，但一個不容爭辯的事實是，廠家才是尾水流失的始作俑者。那么，廠家生產的凈水器為何要產生大量的尾水？

據記者了解，凈水設備按濾芯組成結構分為RO反滲透凈水機、超濾膜凈水機、能量凈水機和陶瓷凈水機等。RO反滲透凈水機標配的是5級過濾，即：PP棉、顆粒炭、壓縮炭、 RO反滲透膜、后置活性炭。5級超濾凈水機是以超濾膜為主，其它濾芯如活性炭(不包括能量濾芯)為輔。

超濾凈水機按照安裝方式分為立式與臥式兩種，立式超濾凈水機由PP棉、顆粒活性碳、壓縮活性、T33等組成。其中RO反滲透技術過濾精度最高（過濾精度在0.0001微米)，由于反滲透膜的孔徑只有頭發絲直徑的十萬分之一，只允許水分子和溶解氧通過，對水中所有含的雜質如農藥、細菌、病毒、重金屬等有害物質幾乎全部被截留排除。除了反滲透技術還有很多其他過濾技術：納濾（過濾精度在0.001-0.0001微米之間）超濾膜（過濾精度在0.1-0.01微米之間）、精濾（過濾精度在0.1微米以下），如陶瓷過濾、PP棉過濾等。而凈水設備的中PP棉可濾除水中的鐵銹、砂石、膠體以及直徑大于5微米的一切雜質；顆粒活性碳濾芯性碳有超強的吸附力，可以有效地吸附水中余氯、嗅味、異色、農藥等化學藥劑……

據業內人士介紹，凈水設備產生的凈水，在被過濾的同時，還需要大量的水壓才能夠把水送入。如此復雜而精細的過濾系統 ，沒有大量的水壓如何“過關”!凈水設備的市場準入對尾水流失為何不設限？

記者注意，針對尾水流失之殤，

治漏之難（下篇）

相關部門的治理之道還未涉及到廠家。但有些地區已開始對尾水進行管治。

在北京，凈水機因浪費水已被多次曝光。2013年7月1日，北京市水務局實施《北京市節約用水辦法》，規定“現場制、售飲用水的單位或個人應當安裝尾水回收設施，對尾水進行利用，不得直接排放。”同時規定，為了給一個緩沖期限，《辦法》實施6個月內安裝。而實際執行情況并不樂觀。

在北京三里河附近的一個老小區內，與一臺售水機并行安放的還有尾水回收裝置，其上赫然寫著“尾水回收裝置，尾水免費不可飲用”的提示語。記者隨手按了一下出水按鈕，看似干凈的尾水就流了出來。

但記者在通州區的一個新小區發現，一臺售水機已經安裝運行了半年之久，但卻沒有安裝尾水回收裝置。

社區、家庭、企事業單位，究竟還有多少凈水機，在悄然地把一噸噸水源被它們的過濾器具“拒之門外”？這一個個“隱形漏斗”，還要漏多久？

凈水設備：準入門檻亟待設置

令人深思的是，盡管凈水設備存在著巨大的“隱形漏斗”，但其在市場售賣卻仍然一路“綠燈”。這自然與消費者不了解凈水設備要產生大量的廢水有關。

廠家究竟有沒有義務告知消費者凈水設備尾部的秘密？“凈水器廠家此舉剝奪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和公平交易權。”中消協律師團一位律師表示，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消費者享有知悉其購買、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真實情況的權利。凈水率等技術指標在產品說明書上應明示給消費者。“凈水器廠家有義務將凈水率或者廢水率等真實情況，明確告知消費者，否則將影響消費者選擇購買，涉嫌違法。”這位律師表示，如果凈水器凈水率過低，那么即便產品合格，在國家節能減排的大政方針下，在水資源匱乏的情況下，產品能否上市銷售，還需有關部門先進行認證。

據了解，目前我國凈水設備行業尚沒有國家標準出臺，也未形成行業協會等組織。據業內人士透露，目前凈水機行業的標準正在起草中，該標準由企業牽頭制定，與生產企業有密切的利益關系。目前，凈水機行業的準入門檻并不高，只要獲得衛生部門的水批文就可以，但仍有不少小廠家沒有這個批件。目前國內注冊的凈水機企業在3000家左右。很多小企業都是接訂單生產外銷凈水機產品。目前，這個行業規模小，以中小企業居多，尚缺少大企業、大資本的介入和引導，即便有一些知名度較高的品牌延伸進入這個行業，大多也只是抱著邊走邊看的心態。

事實上，在此前包括《節水型社會“十二五”規劃》、《標準化事業發展“十二五”規劃》和《關于印發落實國務院關于實行最嚴格水資源管理制度的意見實施方案的通知》等各級文件中，對于節水評價、用水效率標識管理、用水審計等問題已經有了非常明確的要求。“國內的節水技術相較國外有一定差距，但中國的節水工作有水資源匱乏的特定背景，同時，凈水行業的技術含量普遍偏低，競爭力不足，節水標準的出臺可以引導行業向更加節水高效的方向發展，這需要多方的共同努力。”北京新華節水產品認證有限公司常務副總經理殷春霞認為，節水標準和認證工作的開展對于行業整體水平的提升至關重要。

尾水回收：推廣缺少“頂層設計”

針對凈水設備產生的巨大“隱形漏斗”，我國許多地區正在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加以遏制。

安裝尾水回收機就是許多社區采用的節水方式之一。但令人深思的是，既然尾水回收機能夠如此有效地將尾水變廢為寶，但這類設備為何不能廣而用之呢？

安裝成本高是影響尾水回收設備難以普及的原因之一。“我賣尾水回收機賣了3年，賣出去的數字都羞于提起，反正遠遠到不了三位數。”每次提起市場銷售狀況，王瑞臣總是連連搖頭。造成尾水回收機滯銷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一個字：“錢”。 王瑞臣所在公司生產的尾水回收機，一臺售價在萬元左右。這個價格讓凈水機廠家無法接受。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銷售凈水機的業內人士道出實情，安裝尾水回收裝置一般得另外安裝一個儲水箱，考慮到使用年限和侵蝕等原因，不能使用鐵質的，而必須是不銹鋼的。“僅買不銹鋼水箱就得幾千元，加上安裝費和其他材料，差不多夠再買一臺凈水機了。”他透露，除非財力比較大的單位，會考慮安裝回收裝置，將收集的尾水用作保潔用，其他的小公司基本都是將尾水白白排掉。

很顯然，在利益的驅動之下，廠家更愿意讓尾水付之東流，而不肯花大價錢去購買尾水回收機。

尾水利用難也成為尾水回收設備不能普及的另一重要因素。目前，許多小區內都是分散的居民住戶，將尾水分散入戶不現實，如果小區周邊沒有大型餐館、公共廁所這些大的消耗點，尾水回收之后也就僅能用作澆花之用，可澆花并不能消耗這么多水。

面對“小區凈水機必須安裝尾水回收設備”的硬性要求，尾水設備生產廠家在滿懷期待地觀望政策可能會帶來利好的同時，心里面也有著諸多的忐忑。這些資金和技術的瓶頸如何在現實操作中被一一破解，成為社會管理面臨的難題。

在居民社區的凈水機旁挖蓄水池也是一種行之有效的節水方式。北京柯露利華水處理設備科技有限公司山東濰坊分公司一位工作人員稱，該公司一半的自動售水機采取了挖坑蓄水的方式。在自動售水機旁邊挖坑，尾水可以用來洗車、澆花等，居民和物業免費使用，但挖蓄水坑需經物業同意。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物業工作人員稱，自動售水機尾水是可以回收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挖蓄水池，但現在大多都排入了下水道。作為物業方是不同意隨意挖蓄水池的，因為在哪里挖、挖多大都需要考察，如果小區還沒建成,可以設計建蓄水池的位置；但如果小區已建成，挖蓄水池會影響已硬化的路面，甚至影響車庫、居民樓等。

廠家也正在從源頭上想辦法遏制尾水流失現象。中國質量檢驗協會凈水設備專業委員會常務副理事長、高工顧久傳介紹說，目前已經有企業采用雙龍頭，把飲用的純水和洗滌用的凈水分別用兩只龍頭導出，實現“雙龍頭、零排放”，其最簡單方法就是濃水管拉出來，用盆、桶接著，用作洗滌用水。此法看起來很“土”，但很實用。這不但是切實可行的節水方法，而且實施渠道多種多樣，有著十分良好的社會效益和可觀的經濟效益。

治本之道：減少流失廠家先行

誰來封堵凈水設備存在的巨大“隱形漏斗”？廠家與商戶，誰該擔責？“有些技術上的改善必須和營銷、售后等相配合，才能達成一套完整的體系，同時也受到消費者的硬件條件和使用習慣的影響。”浙江沁園水處理科技有限公司總工程師彭開勤表示，目前改善這一現狀可以從兩個方向著手：一是提高反滲透水回收率，盡可能少排放。但是這個只是一個過渡階段，重要的是向公眾傳遞節水的理念。二是濃縮水的回收利用。這兩種方法就是通過技術手段實現少排放和不排放，做到相對意義上的無廢水產生。

那么，始作俑者的廠家該如何擔責？有分析人士呼吁，隨著民用凈水設備的安全及節水問題引起社會大眾和水行政主管部門的日益關注，盡快出臺節水強制性標準，加快推動該領域的節水認證工作，已經成為促進民用凈水設備技術進步和更新換代的重要手段。 記者了解到，在已經制定的《反滲透水處理設備》、《家用和類似用途飲用水處理裝置》、《家用和類似用途反滲透凈水機》等凈水器國家（行業）標準中，只對反滲透凈水機的“水回收率”（出純水的比率）作出了“≥30%”的要求，并沒有對反滲透凈水機的“水利用率”作出要求。這也是導致浪費水的一個重要原因。

源頭治理廠家先行。據殷春霞介紹，經全國節水辦同意，北京新華節水產品認證有限公司已經聯合中國水利企業協會脫鹽分會，正式啟動了民用凈水設備節水評價及節水認證標準規范編制的相關工作，目前正在組織召集行業、科研院所及社會征集編制工作組及技術專家組。下一步主要的工作則是對相關的凈水設備進行節水認證。“浪費水的問題一直都在，業內也都很清楚，問題在于不同的技術流派和節水理念的不同，行業內部分歧很大。”殷春霞坦言，一旦實行了節水認證，將會對行業未來的發展產生較大的影響。“相當于根據水利用率對凈水產品設立類似于一級水效、二級水效、三級水效的評價標準等，類似于能效標識。標準出臺后，對具體的企業和產品的認定將會有一個具體的評判標準。”殷春霞表示，未來的認證將包括通常的檢查和產品的抽樣檢測來評價產品，通過第三方認證機構認證的產品會按照節水效率進行分級，貼上相應的標識，讓公眾能夠一目了然地看到產品的實際節水情況，對于政府相關水行政部門今后的監管也可以提供技術支撐。

而在尾水回收方面，相關部門的監管也提上日程。我國部分城市已將凈水設備的監管納入到行政管理視野。新的《北京市節約用水辦法》中規定，現場制、售飲用水單位或者個人未備案的，由衛生行政主管部門責令限期改正，可處1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罰款；未安裝尾水回收設施的，由節水管理部門責令限期改正，拒不改正的，責令拆除，可處2000元以上2萬元以下罰款。水務部門要聯合市衛生局、市質量技術監督局等共同對“自動售水機”進行整頓。

但事實勝于雄辯。北京未安裝尾水回收裝置的凈水設備至今仍安然無恙。在我國的許多地區，甚至安裝尾水處理設備該由哪個部門來管都不清楚。轄區內到底有多少臺自動售水機更是一本糊涂賬。由此看來，監管缺位等現實問題也亟待破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