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底層的回歸

貫穿始終的對話路線，就像在油鍋上煎魚一樣，發出噼啪的爆裂聲，而在第三次之后，又陷入死寂。

GTR之前已經斷續地同國際金融公司（IFC）在緬甸的地區主管Charles Schneider討論過，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國家的電信網建設將箭在弦上?！笆堑模娦啪W系統需要升級，” Schneider說，“我們在這里需要更多電信領域的基礎設施建設?！焙翢o疑問，在很多人看來，很多年以來，某些落后地區的經濟形勢并沒有真正有所起色。然而現在，情況開始有所改變。在最近一次去多哈的旅行中，卡塔爾電信集團的發言人告訴GTR，開辟緬甸市場已經成為該公司在2014年的主要目標之一，這在幾年之前是聞所未聞的。隨著經濟制裁的逐步廢除，來自全世界的企業都聚集在這個國家周圍，被這個國家未開發的消費者市場、豐富的自然資源和昂貴的基礎設施建設所誘惑。

目前為止，已經有超過60個跨國性能源企業競相爭取位于孟加拉和安達曼海岸幾十個油田的開發權和生產權。尼桑通過其馬來西亞的子公司，已經投資了5億美元在當地生產和銷售汽車。上年6月，可口可樂在仰光開啟了灌裝廠，60年來第一次使用緬甸語標識產品。2013年4～8月，國外直接投資在緬甸已經高達18億美元，比上年增長了4億美元。

金融家也在重返此地。上年8月，世界銀行同意貸款1.4億美元用于升級緬甸東南部陳舊的水電站。亞洲開發銀行同意貸款給緬甸土瓦地區的深海港項目，與之伴隨的還有其經濟特區的成立，以及遠至中國昆明的鐵路建設。

緬甸幾乎已經成為國際制裁系統的教科書。在2012年，這個國家舉行了國際透明化的公開選舉，在人權方面也取得了巨大進步（人權觀察組織宣稱，這個國家“比緬甸當地人權組織和國際運動所能想到的走得更遠”）。因此，西方國家逐漸取消了對其制裁。

但是仍有幾件事情被白紙黑字地記錄下來（批評者聲稱，這個國家目前的人權狀況距離清白還有大距離，特別在涉及穆斯林的時候）。在最近的年月中，貿易制裁正在逐步緩和，但是所有“該做的”與“不該做的”在緬甸仍沒有被分清楚。

然而在緬甸，某些進展——正如伊朗與聯合國安理會之間的談判僵局那樣，十分復雜但顯而易見。另外一些進展——正如美國對南蘇丹的解放運動實施的制裁那樣，幾乎無人知曉。如果無法保持進展或遵守協定，將會導致高額的罰款及嚴重的聲譽風險。

上年12月，蘇格蘭皇家銀行（RBS）由于違反與伊朗、緬甸、古巴和蘇丹2002～2011年的制裁協議而被罰款1億美元。美國的管理者們發現，RBS同被制裁方的銀行完成了超過3500宗的交易。在2012年，渣打銀行由于違反同伊朗的制裁協議而被罰款3.27億美元。2009年，英國萊斯銀行（Lloyds）由于幫助他們在利比亞、蘇丹和伊朗的顧客而被罰款3.5億美元，這使這家銀行飽受重創。在2012年，渣打銀行由于幫助“無賴國家”進行交易而被罰款19億美元，這成為歷史上因同類事件而開出的最大罰單。

不僅銀行由于制裁制度而屢屢犯規，企業界由于違反制裁古巴的協議而遭受罰款也屢見不鮮。幾年以來，我們看到沃爾瑪由于售賣古巴制造的睡衣而遭受罰款，花花公子由于出版了關于古巴的報道而被罰款， 甚至紐約洋基棒球隊（New York Yankees）由于與古巴投球手Orlando Hernandez簽約而被罰款。

對于美國企業來說，對于古巴的制裁簡單明了：就是不能與其進行貿易。然而對于海外公司來說，這是一個“灰色地帶”。上年12月，石油服務公司威德福（Weatherford International）被罰款1億美元，這是由于其與伊朗、古巴和蘇丹進行了貿易。威德福是瑞士的上市企業，但是，由于這家企業在美國表現搶眼，這也使其適用美國的法律體系。

“在聯合國層面，對于古巴的制裁是不被獲許的?！睔W華律師事務所（DLA Piper）的律師Aline Doussin這樣說。長期以來，他一直從事于國際貿易與制裁領域的工作?！斑@只是美國一方的禁令。歐盟的做法使美國法規受阻，這意味著歐洲企業不必遵守這些禁令。但是歐洲企業仍然很糾結，因為他們不想被拖到美國的法庭面前?！?/p>

這就是說，通常會存在一種平衡。你如果同美國做生意，由于避免被拖入泥潭，你就不被希望看到公開地同古巴進行貿易。

但是，這種制裁并不意味終止同這些國家進行交易。2010年，中國超過歐盟成為伊朗最大的貿易伙伴。由于在2011～2012年，歐盟禁止伊朗的石油出口，并且凍結了伊朗的銀行資產，伊朗同中國之間的貿易急速增長。德黑蘭中央銀行預計，中伊雙邊貿易將會在2014年達到380億美元。2012年，伊朗和土耳其之間的雙邊貿易也已經達到了220億美元。

由于不受美國和歐盟制裁的限制，緬甸的鄰居們已經開始源源不斷地從緬甸購買能源和農產品。甚至在制裁結束前的2012年，美國農機制造商卡特彼勒通過獨立經銷商，已經向緬甸出售了挖掘機和推土機。在津巴布韋，制裁措施在若干部門（如寶石業）和若干私人領域（如政府官員）內得到實施，但是這恰恰意味著在其他領域可以展開自由貿易。

“銀行看到了津巴布韋是一個高風險國家。”巴拉克基金的首席運營官Gary Isbister解釋說。作為曾在津巴布韋從事大量交易的資產管理者，他說：“施加于津巴布韋的制裁對在那里的經濟產生了即刻的心理印象。即便這樣，一旦你身在那里，你就會發現事情并非如此。我們最近曾帶幾個投資者去那里，他們對于事態的實際發展表現得很驚喜。在那里，商業貿易照例很正常?！睂τ谥撇蒙壊渴鸬挠懻撘l了這些制裁是否真正有效的討論。上年底，GTR采訪了已經退休的外交家Thomas Pickering ，他也曾擔任過美國駐約旦、尼日利亞、以色列、印度、聯合國及俄羅斯的大使。當GTR把這些問題擺到他面前的時候，他表現得泰然自若。

“我記得當葉夫根尼·普里馬科夫（Yevgeny Primakov）擔任俄羅斯外交部長的時候，他曾談到這些制裁協議從未取得過實際效果，美國對于前蘇聯的制裁沒有任何可贊揚之處。我自己的觀點是，在一定程度上，美國對于南非、伊朗和伊拉克的制裁會取得一定的效果。

“但是，真相總是處于中間某處。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的時候，我正在聯合國任職。那時我經常說，最后的雞肉三明治是屬于伊拉克的薩達姆的。這就是說，制裁對于政策決策者所造成的影響總是最低的?！?/p>

有高級伊朗官員曾經告訴Pickering，美國想要最先采取制裁措施的就是銀行部門?！八麄兏杏X這將會對進口和一些出口產生實質性影響?！彼f。這種建議的邏輯是：如果你能切斷一個國家的金融部門，你就能夠獲得成功。

20世紀90年代對南非撤資為消除種族隔離主義鋪平了道路。據估計，在1985年以后的4年中，大約有90億美元的現金流被留在了南非，這導致了蘭特（南非的貨幣單位）的大幅貶值和每年12%～15%的通貨膨脹?！爸撇每傇诎l生。” Doussin說，“這是一種可實施的主要外交手段和最為立竿見影的國際法規?！?/p>

然而現在，沒有人能夠聲稱制裁是完美的。人們很容易想到，這是政治權利的最終表現形式。盡管美國對伊朗的核武器計劃給予了制裁，但是對以色列核能力的儲備卻視而不見。

在1998年印度和巴基斯坦進行核武器實驗的時候，美國政府對其實施了制裁措施，其中包括對美國進出口銀行實施貿易信貸方面的制裁，但是對于農產品進口卻予以豁免，理由是“會傷害美國農戶”?！?·11事件”以后，布什總統對其實施了不超過兩周的制裁措施，因為這些國家“不在美國的國家安全利益范圍之內”。

由此我們可以理解，美國上年末同伊朗進行的商業談判事實上仍取得了進展。在上年11月日內瓦會談上，伊朗同意將濃縮鈾控制在5%以內。作為回報，伊朗被減輕經濟制裁的金額將達到70億美元。如果事態沒有進展，這份協議將沒有法律效用。但是，談判的雙方都在爭取有利的局面，這其中蘊涵著巨大的潛在商機。

伊朗新任總統魯哈尼是被貼上改革者的標簽而贏得選票的，很多伊朗民眾厭倦于前任總統內賈德的強硬左派措施和經濟失敗。出于政治叛亂的擔憂會降臨到其他中東國家領導人的頭上，魯哈尼對于這個國家的中產階級和商業階層采取了安撫的基調，然而這些安撫措施又會受到經濟制裁的打擊。

對于安理會來說，情況會顯得有一點微妙。盡管奧巴馬政府對敘利亞、約旦河西岸和埃及幾乎未能產生任何建設性的影響，有推測者預計其仍希望從中東地區獲取利益。另一派認為，美國奮力爭取能源自立而會解除對伊朗的能源制裁，解除對伊朗的制裁就會導致通貨緊縮，而通貨緊縮對于油價造成的影響或許并不被美國國會考慮在內。

“很明顯，如果我們相信持續對伊朗實施制裁會影響油氣價格的話，這種擔心會由于美國對于頁巖氣的使用能力而得到緩解?！?Pickering說，“自從美國不在單獨依附于石油資源，石油價格已經降低了很多。”

無論如何，最重要的是雙方已經達成了某種結合點，在這些結合點上，兩者愿意繼續游戲。對于伊朗、伊拉克、利比亞和津巴布韋中的任何一方來說，在未來的一兩年中，貿易都是通向未來的十字路口。

伊朗是全球第十七大經濟體，其石油和天然氣儲量分別在全球排第二位和第四位。即便這樣，人們認為伊朗的能源基礎設施建設仍極為缺乏，并且需要升級?！敖洕ㄔO比增強核能力更為深入。”歐華律師事務所的Doussin在談到伊朗經濟時說到，“潛在的巨大商業貿易存在于石油、天然氣、電信、軟件、保險、再保險、船運等各個領域?！?/p>

然而，事實上，這種短期化的協定會導致銀行和企業在計劃同伊朗做生意時產生警惕。在協議簽訂的前夕，一個深諳制裁的律師（他只是想強調這個協議有多么重大的意義，盡管“幾個月內不可能達成任何一致”）談及，最大的影響就是恢復伊朗銀行的國際金融經營許可。

據他推測，伊朗金融中心的大多數銀行都打算維持現狀，一旦獲取金融許可，就會重啟業務。此外，國際資本在伊朗的回潮將會通過伊朗國家石油公司的供應鏈給整個經濟資本帶來刺激。但是對于打算同伊朗做生意的國外銀行來說，他們需要知道在現有政策下，哪些是能夠做的，哪些是不能夠做的。

在緬甸，金融部門才剛剛起步。Schneider和他的國際金融公司團隊正在當地展開培訓，目的是讓當地銀行熟悉國際化的金融交易種類。他解釋說：“跨國性銀行在緬甸得到了許可，成立了代表處。我正在尋找機會實行我們的國際貿易金融程序，這可以使我們看到當地銀行向我們開出的信用證，由此當地銀行也能在國外得到保兌?！?/p>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海外銀行都正在利用國際化的信用額度同緬甸進行貿易。GTR來自法律界的消息稱：“可以肯定的是，在緬甸，大型的商業銀行都在貿易和工程項目方面開展金融業務?！?/p>

這其中一個富有吸引力的項目是位于緬甸南部海岸土瓦的投資額高達90億美元的工程項目。這個項目包括一個深水港、一個1800MW的水電站和一條通往泰國曼谷的高速公路。這個項目最初被授予了意大利—泰國發展公司（ITD），這是一家工程建設合資企業。然而，在上年11月，泰國和緬甸政府又重新拿回了這個項目，其目的是擔心合資企業不能勝任項目，也不能吸引外國投資者。有消息稱，ITD所剩的項目由一家日本建筑企業獲得，在它背后有日本銀行的支持。

眼下的形勢顯示，盡管制裁措施已經消解，但是投資者仍然持謹慎態度。在上年11月造訪緬甸時候，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主席Christine Lagarde聲稱，緬甸政府已經到了向外國投資者開放銀行部門的時候。在這個國家目前的不發達狀態下，貨幣流通的金融投機都極容易威脅到國家穩定。

制裁的消除打開了資本外流之門。在利比亞和伊朗，你可以看到國外能源企業都躍躍欲試，等待這些部門被重新開放。除了國際金融公司（IFC）提及的小型緬甸企業正在和歐美的制衣業和農業取得接洽，國際承包商和能源巨頭也將立刻從這個國家的對外開放中受益。

制裁，通常是變化無常、容易自我滿足和方便實施的。但是通常來說，它只是一個外交上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