禱辭

王琪

男，七十年代生于陜西華陰。著詩集《遠去的羅敷河》等。參加詩刊社第27屆青春詩會、第十二屆全國散文詩筆會。獲第22屆“東麗杯”全國魯藜詩歌獎一等獎及《詩刊》《人民文學》《星星》等征文多次，入圍第十一屆華文青年詩人獎。中國作協會員，陜西文學院簽約作家。

星辰漸起

即將消失的

是那世上迷人的光澤

在三百里外，大河上下

當關口被風沙迷蒙

眾多的笑顏零落

幾只羊，越過遍地荒草

向遠處的村莊舉步

誰發出微弱的呼聲

追著蹄音，攆著黃風

喊到嘴唇干裂

而幾盞孤燈，正在點燃

身影多輕

從日暮出走，不回頭

也不悲傷。唱著歌謠——

從一座靜寂得令人發慌的山頭

到平坦如砥

夜色漸沉的枯河

他鎮靜自若

禱辭

含在我嘴邊的

也是含在秋天嘴邊的

現在還不能脫口

你施下催眠術，以青煙籠罩

都沒有表述、呈顯

父親，六個年頭過去了

我判若兩人

枝條的身子

向下拼命彎曲

像我倒向黃昏的命運

這卑微的姿勢，不為人屑

低過泥塵，低過父親墳塋

旁邊晃動的枯草

讓夫南村寒氣頓生

深夜寫下的這封書信

寄往天堂，父親

我們相見的時日已近

懷念如黃土，綿綿不絕

這一次，擠壓體內的傷疤

是我茍活于人間

最直接的原因

雨，下了半宿

飄過夜晚，故鄉屋檐下

比我埋首懷念一次謝世的親人

在窗玻璃上

敲打得更為激烈

一些腳步停止

回到舊居長久安歇

我從夢鄉出發

聽遠處傳來天籟之音

明亮耳目，洗凈身心

當我閉上眼

回想無處安置的青春

雨水集中了雨水

酒精混雜著酒精

像給自己，作一次徹底道別

雨在以北，下了半宿

村莊知道秋的去向

這一次招手

是因為失散的靈魂

正在隱秘的字句間

依次喚回

空

一把老藤椅，無人來坐

一臺手扶拖拉機，無人駕乘

雨后的宅院，被寒風一吹

愈顯冷清

輕推那扇門

午后的光線照射進去

人世間，物象繁多

我卻不能憑空而論

任意去勾勒這幅鄉村晚景

昏暗的，像記憶殘留

從身邊遠去

還有幾個親人

他們復出，虛幻而具象

面相蒼老卻不言語

久未居住

整個屋子是空的

春天的記憶是空的

注滿酸澀與愁苦之情的整個身心

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