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三篇

劉國芳

明偷明搶

一個人騎摩托車要過紅燈時，被另一個人攔了下來。兩個人都是男人，騎摩托車的胖，攔車的人瘦。為了便于區分，我們把騎車的叫胖子，攔車的叫瘦子。瘦子攔下胖子的車后，讓胖子把車推到一邊去，然后拔出摩托的鑰匙，跟胖子說：“請出示你的駕照？”

胖子說：“我又沒闖紅燈。”

瘦子說：“我沒說你闖紅燈，我只是讓你出示駕照。”

胖子說：“你是？”

瘦子說：“你看我是誰？”

胖子說：“我不知道你是誰？”

瘦子說：“大白天的，你不會認為我是強盜吧？”

胖子說：“那倒不至于。”

瘦子說：“那請出示你的駕照？”

胖子說：“沒帶。”

瘦子說：“是沒有還是沒帶？”

胖子說：“是沒帶。”

瘦子說：“真的沒帶？”

胖子說：“真的沒放在身上。”

瘦子說：“那請你去把駕照拿來。”

胖子說：“這很麻煩的，下次我注意，一定把駕照放身上。”

瘦子說：“麻煩也得去拿，你知道重要性嗎，如果無證駕駛，罰款2000元或拘留十天。如果你有駕照，我們只是教育。”

胖子說：“不可以通融一下嗎？”

瘦子說：“不可以。”

胖子說：“你怎么沒穿制服？”

瘦子說：“怎么，你還對我懷疑？”

胖子說：“這倒不是。”

瘦子說：“那你快去把駕照拿來，再啰嗦我扣你幾天的車。”

胖子說：“我可不可以騎車去，這樣快些？”

瘦子說：“你以為我是三歲孩子呀，你騎了車去還會來嗎？”

胖子說：“我拿了駕照在哪找你？”

瘦子說：“當然在這里，今天我們在這段路上執勤，你在這里見得到我。”

胖子就走了，去拿駕照。但胖子有些不放心，走了不遠，胖子回了回頭。這一回頭，胖子看見瘦子騎著他的摩托走了。胖子趕緊往回跑，但胖子跑不動，片刻工夫，瘦子騎著他的摩托不見蹤影了。

毫無疑問，胖子的車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明偷明搶了。

他是一個人

河灘上有一棵像傘的樹，男孩女孩總坐在樹下，然后把一些說了不知多少遍的話再說出來：

男孩說：“我喜歡你。”

女孩說：“我知道。”

男孩說：“我真的喜歡你。”

女孩說：“我真的知道。”

男孩說：“你呢，喜不喜歡我？”

女孩說：“你說呢？”

男孩說：“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

女孩說：“我不喜歡你會跟你到樹下來？”

男孩就很高興了，男孩會拉一拉女孩的手，然后跟女孩說：“你說這樹像什么？”

女孩說：“我不知道。”

男孩說：“這樹像一把傘。”

女孩說：“是哩，這樹像一把傘。”

男孩說：“我也要做一把像傘的樹，呵護你一輩子。”

女孩就很高興了，女孩說：“真的嗎？”

男孩說：“真的。”

男孩有時候也會在臉上現出淡淡的憂愁，那時候男孩高考不久，男孩怕考不取，總跟女孩說：“也不知我考取了沒有。”

女孩說：“考取了。”

男孩說：“但愿如此。”

女孩說：“你考取了大學還會跟我好嗎？”

男孩說：“我說了，我要做一把像傘的樹，呵護你一輩子。”

女孩笑了。

男孩考取了大學，女孩把男孩送出了村，女孩說：“你讀了大學，真會跟我好嗎？”

男孩又重復了那句：“我要做一把像傘的樹，呵護你一輩子。”

女孩又笑。

女孩后來總喜歡一個人坐在那棵樹下，女孩總是自言自語跟樹說著話，女孩說：“坐在這里，我就覺得看見了你。”

女孩又說：“你真的在呵護我。”

有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女孩聽了，高興了，女孩說：“你聽到我說話，是嗎？”

樹葉又響。

但男孩卻辜負了女孩，男孩后來在學校談了戀愛。暑假回來，男孩就疏遠了女孩，見了女孩也不怎么答理了，更沒跟女孩到河灘上那棵樹下去。男孩不去，女孩去，天天在樹下等著男孩來。有一天，男孩來了，女孩見了男孩，跟男孩說：“你說了，你要做一把像傘的樹，呵護我一輩子。”

男孩說：“我們現在差距太大了。”

說著，男孩走了。

再后，男孩就在城里結婚了。當然，男孩帶新娘回來過，也在村里請了酒，并請了女孩。女孩沒去喝酒，而是拿了一把柴刀出門。別人看見女孩拿一把柴刀出來，就說：“你不要做傻事。”

女孩說：“我去河灘上砍柴。”

在河灘，女孩一下一下砍起那棵樹來。女孩不是挨著地砍，而是在樹干好高的地方砍，這樣，一棵樹砍了，還留下一棵樹樁。這樹樁有將近一個人高，女孩后來總呆呆地站在樹樁邊上。村里離河灘遠，有人隱約看見河灘上有個人，就說：“河灘上站著一個人。”

有人回答：“是站著一個人。”

女孩不在樹樁邊上時，樹樁也像一個人。一個孩子，有一天就看著女孩，指著河灘上那棵樹樁說：“河灘上站著一個人。”

女孩點點頭。

孩子又說：“阿姨，帶我去看看那個人是誰？”

女孩就帶著孩子往河灘去，近了，孩子看見河灘上不是人，而是一棵樹樁，孩子于是跟女孩說：“阿姨，這不是人，它是一棵樹樁。”

女孩搖搖頭，說：“不，他是一個人。”

讓 道

1

一個人在路上慢慢走著。

一條小路，很窄。

2

一輛自行車來了。

自行車騎得很快，呼呼叫。

走路的人急忙讓到路邊。

自行車呼呼地過去了。

3

自行車騎了不遠，一輛摩托呼嘯著騎了來。

騎自行車的人急忙用腳點地，停在路邊，等摩托過去。

很快，摩托呼嘯著從自行車跟前開了過去。

4

摩托開了不遠，看見前面來了一輛伊蘭特。

摩托慢下來。

兩車靠近了，伊蘭特按一下喇叭。

摩托靠著路邊，要擠過去。

伊蘭特里探出一個腦袋，腦袋說：“擠什么擠呀，碰壞了車子你賠得起嗎？”

摩托退了退，然后往回騎，找路寬的地方給伊蘭特讓道。

5

伊蘭特往前開了一程，迎面來了一輛寶馬。

兩車近了，寶馬按一下喇叭。

伊蘭特也按了一下喇叭。

喇叭響過，伊蘭特里那個腦袋又探出來，這回不是往前看，而是往后看。

隨后，伊蘭特緩緩地倒著，給寶馬讓道。

6

伊蘭特讓了路后，寶馬繼續往前開。

忽然，前面路中間站著一個人，一個在路中間手舞足蹈的人。

寶馬按了一下喇叭。

喇叭響過，路中間的人手舞足蹈沖過來。

寶馬急忙往后倒。

7

車上兩個人。

一個人問：“怎么給這個人讓道？”

一個人答：“這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