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長月長

劉秀清

一

一日，母親說起她年輕時在沙河鄉下姥姥家時的感受：

“那時候，天比現在長。白天在地里干到看不見了，回到家，做飯，吃飯。吃完飯，再去要好的姐妹家說說話。說夠了，再回家。弄點夜宵什么的，吃完了，再睡。你想，這要擱現在，得幾點了？可是照樣能睡夠，覺得夜也挺長。現在有表了，幾點干啥幾點干啥，算計得精準，可就是覺得一天挺快就過去了，也睡不夠覺。”

母親最后得出結論： “過去的時間比現在的要長。”

時間越來越快，的確有科學依據。但是我想：只幾秒鐘的差別，不至于讓母親有如此之強烈的感受。母親對過去的憶念，如同我對小學時暑假的感受：時光穩穩當當，悠悠長長。白天同學家、鄰里處、街巷中四處轉悠，晚上在路燈下捉蛐蛐、做游戲。不被課時分割、沒有清晰到時分的界限。日子，在這樣的渾然一體中回歸了時光本身的豐實、圓融、安穩。人沉浸其間，像沃原中的一株草，像密林里的一棵樹，生長于斯，自然天成，物我相諧。

在母親對美好時光的憶念里，因為有了勞作、有了土地、有了鄉情淳樸，而益顯芬芳。四方閑客先生有一首《醉太平·秋實》：“禾芳樹芳，顆黃粒黃，采摘幾處人忙，裝千筐萬筐。村康鎮康，秋香夢香，豐年諸事停當，飲瓊漿玉漿。”用“村康鎮康，秋香夢香”的佳詞，從另一個角度細致描摹了母親心中“日長月長”的美好境界。

二

秋蟲聲繁，暑熱未退，晨風中逶迤而來縷縷涼意。

那溫情的涼意，隨著若隱若現的微風，急一陣，緩一陣，歇一陣，拂過人們因暑熱而張開的每一個毛孔，舒爽的清涼隨之舒緩了人們因燠熱而不安的情緒。彌漫升騰的暑氣里，因而便有了祝福的分子在四處飄蕩。

在這樣余熱盛行的日子里，連植物們都喜歡陰天，不用在驕陽下垂頭耷腦作萎靡不振狀。大樹棵棵挺拔直立，用今年新長出的柔嫩枝條、葉片快活地邀請鳥兒們到濃蔭中做客。于是，人們從樹下走過時，便聽到了一聲聲暗含情愫的鳥鳴從翠葉濃蔭中傳出，那是一身羽衣的鳥兒在酷熱中對大樹的深情致意。田野中的莊稼吮吸著空氣中的每一滴水汽，捕捉著對它們來說必不可少的成長的信息，它們的根須則牢牢地依附于大地，靜默著，傾聽著，豐富著，是蓄滿了力氣奔向成熟的姿態呢。

夏還未離開，而“立秋”則帶著安慰、攜著福音、充盈著豐收的憧憬，悄悄地來了。

祝福在黃土地、黑土地、紅土地上辛勤勞作的人們！祝福我們生長其中，給我們帶來平靜、安寧、成長，讓我們成熟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