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一刻

葉特生

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說，曾去醫院探望朋友，朋友伸出手要握他的手。他一如平常去握，也沒多想，握完就把手放開。離開醫院不久，就接到電話說那朋友死了。很震撼，也很愧疚。他忽然體悟到，原來在握手時，朋友已自覺即將死亡。

所以那次握手，是生離死別的接觸。

如果早點知道，或許會好好抱住他，甚至陪他久一點，更多的安慰鼓勵，更多的肝膽相照。可惜當時已惘然，就這樣不清不楚地錯過那寶貴的瞬間。

很多病人在臨終前是有預感的，但他即便說了出來，朋友也會禁止他，好像說個“死”字就很不祥似的，避忌反而讓人錯過一些重要的時刻。那時刻，需要親人朋友圍繞身邊，孤身上路，就如搭飛機到陌生地方，心情惶恐，希望至親送機。結果大家都拒絕送機，那種遺憾可想而知。

甚至在病情危急時，人們想到的是趕快呼叫醫生，親人迅速走開以免阻礙急救。好像多活一秒也好，卻沒想到真正重要的，是醫護全部撤離，讓親朋多陪他一秒，講些最要緊的話。

死不算什么，只是先走了，還會見面的。看多死亡之后，宮崎駿建立了自己的生死觀，希望死前能好好跟大家打招呼，把大家都找來，說聲“辛苦了”或“謝謝”，也希望這種臨終的告別，能構成一種文化。這種生死觀，充斥在他的作品中。

他的最新力作《起風了》，片中女主角菜穗子得肺結核病不治，卻超越時空，在丈夫的夢中揮手，生者死者來來去去。生死的界線模糊化。死只是過程，毫不可怕。

（摘自《時文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