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基于北京市和廣東省的實證分析

王正志 袁祥飛

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基于北京市和廣東省的實證分析

王正志 袁祥飛

在當前中國經濟升級轉型的大背景下，研究知識產權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具有現實意義。以北京市和廣東省為研究對象，首先從經濟增長理論出發，對知識產權作用于經濟增長內在機制的相關文獻進行了詳細梳理和評述，確定了研究方法、研究模型和指標體系，并進行了歷史數據搜集。然后利用數理研究模型計算出2001年～2012年間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貢獻度，再對研究結果進行了進一步分析，最終給出了相關政策建議。

知識產權 經濟增長 知識產權評估指數

一、引言

經濟增長一直是各國政府、企業和經濟學家所關注的問題。人們最早聚焦于單純的勞動、資本、土地等要素投入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和人們認識的不斷深化，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進入了學者們的視野，并逐漸取得重要的地位。

在現實經濟社會中，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巨大作用已經被世界各國所公認。以美國為代表的多國都制定了知識產權發展戰略，并從實體經濟中獲得了競爭優勢。蘋果、谷歌等輕資產公司如今憑借知識產權方面的巨大優勢，已經步入世界上規模最大公司的行列，取得了超額利潤，而為之代工的富士康等傳統生產企業所獲得的利潤卻微乎其微。

雖然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作用與貢獻已被不少學者進行過理論分析和研究，然而中國各省份經濟范疇內的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問題仍然值得進一步探究。本文擬選用北京市和廣東省2001年～2012年的數據，研究當地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二、文獻回顧

從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到新古典經濟模型，再到內生經濟增長模型，一個顯然的趨勢是，愈發重視知識（技術自然是知識的一種形態，同時所謂人力資本的概念也可以認為是知識的一種形態）的作用，因為在資本、勞動和土地等投入要素都存在邊際收益遞減的理論假設下，只有知識才能提供長期的經濟增長來源。

在古典政治經濟學中，斯密aSmith, Adam, An Ing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1776,New York:Random House,1937.最早指出，一個國家經濟增長主要源于分工、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馬爾薩斯bMalthaus,Thomas R.,An Essay on the Principle of Population,1798, London:W.Pickering,1986.則提出了著名的“馬爾薩斯陷阱”，認為一個國家人均收入是有限度的，也就是所謂的均衡水平，一旦該國家的人均收入超過該均衡水平，那么生育率就會上升，而死亡率會下降，最終會使人均收入重新拉回到均衡水平。李嘉圖cRichardo,David,On the 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 and Taxation,1817,Cambri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1.則指出，土地、資本和勞動產出等經濟增長要素的邊際報酬是遞減的，所以經濟增長不會是長久的，最終將停止。顯然，馬爾薩斯和李嘉圖在沒有引入知識變量的前提下，都認為傳統生產要素無法一直支撐經濟長期增長。

在新古典經濟學家的研究中，馬歇爾dMarshall,Alfredl,Principles of Economics, 8th edition,London:Macmillan,1920.認為，企業的外部經濟與內部經濟會帶來經濟增長。熊彼特eSchumpeter,Joseph A., The theor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Cambidge, 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4.則強調“創新”的重要性，生產要素與生產條件產生的“新的組合”（新產品、新技術、新市場、新原材料的供應以及新的企業組織），即所謂的“創造性破壞”過程，是經濟增長的動力。

現代經濟學的增長理論是建立在哈羅德fHarrod, Roy F., An Essay in Dynamic Theory, Economic Journal,1939,49,14-33.和多馬gDomer, Evsey D., Capital Expansion, Rate of Growth, and Employment, Econometrica 946,14,137-147.經濟模型的基礎上的，根據這一模型，決定國家經濟增長的要素有兩個：一個是儲蓄率，一個是資本—產出比率。斯旺hSwan, Trevor W., Economic Growth and Capital Accumulation, Economic Record,1956,32,334-361.和索洛iSolow,Robert M., A Contribution to the Theory of Economic Growth,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56,70,65-94.改進了哈羅德和多馬模型，并各自獨立建立了新的經濟增長理論模型，后被合稱為：索洛和斯旺模型（新古典經濟模型）。在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中，長期持續的經濟增長只能來自于技術進步。

20世紀80年代后期，內生經濟增長理論開始蓬勃發展。內生經濟增長理論非常強調知識和技術在長期經濟增長中的作用。在現實經濟社會中，知識產權對于經濟增長的巨大作用已經被世界各國所公認。以美國為代表的多國都制定了知識產權發展戰略，并從實體經濟中獲得了競爭優勢。

根據我們對國內外研究文獻的總結，以及多年來對知識產權理論和經驗的研究，知識產權概念本身有四個方面能夠對經濟增長起到重要的作用：即知識產權產出水平、知識產權的流動或者稱為轉移能力、知識產權的保護制度以及創造知識產權的能力，我們稱之為：知識產權創造潛力。

（一）知識產權產出水平對經濟增長的作用

知識本身是一個難以計量的難題。知識產權作為一種產權制度安排，則相對清晰，且有一些顯性指標可以測量和管理。在全球企業的日常經營中，我們發現，新產品是承載知識產權的一個重要載體，而且理論界就新產品對經濟增長的研究，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

在已有的涉及新產品與內生經濟增長問題的文獻中，一般將新產品劃分為兩類（這也符合經濟生活的實際），即最終消費品和作為生產要素投入的中間產品。按照創新程度不同，又可以分為全新產品和質量改進產品，代表性經濟學家主要有：Romer、Young、Helpman、River-Batiz、Goodfriend、McDermott等。這些研究者都認同廠商研發新產品主要來自于研究與開發（R&D）活動，通過R&D的投入，來實現個體利益最大化，從而從微觀層面來推動經濟增長。

在國內，陳軍才j陳軍才：《知識產權對外貿和社會經濟發展影響的實證分析》，載《天津商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第28～32頁。、趙莉k趙莉：《知識產權與現代經濟增長模式之選擇》，載《上海經濟研究》2006年第5期，第23～25頁。、陳春暉、曾德明、朱丹l陳春暉、曾德明、朱丹：《知識產權與中國經濟增長的協整關系研究》，載《湖南大學學報》2007年第7期。等人在模型方面都進行了一定的研究。羅愛靜、陳荃m羅愛靜、陳荃：《知識產權對國家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城市（群）經濟建設的貢獻度研究》，載《圖書情報工作》2010年第6期，第20～23頁。等人從知識產權對區域經濟發展的作用進行了相應研究。

（二）知識產權流動對經濟增長的作用

知識產權作為一種無形資產，具有顯著的外部性。與其他固定資產和投資要素不同，“知識產權具有溢出效應，某個企業的成果能夠給產業內其他企業帶來借鑒，從而可以帶動整個產業的知識產權水平，最終實現產業生產率的提升。經濟由此增長。”nRomer, Increasing Returns and Long-Run Growth.The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94:5,1986,1002-1037.

“許多經驗研究表明，R&D存在著很強的外部性, 可以用來很好地解釋長期的經濟增長。例如Nadiri（1993）的研究表明, R&D活動所存在的外部性幾乎可以解釋50%的全要素生產率增長。”o潘士遠、史晉川：《內生經濟增長理論：一個文獻綜述》，載《經濟學（季刊）》2002年第3期。

知識產權交易活動的活躍顯然可以表明一個地區知識和技術創新和學習的速度，從而能夠充分發揮知識產權的作用，并促進R&D等知識產權的研發。

（三）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對經濟增長的作用

與前兩個方面不同，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對于經濟增長的研究觀點相對多元化。簡而言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的核心在于激勵創新與知識壁壘之間的微妙平衡。

1.知識產權制度激勵了技術創新的積極性

由模仿而擴散知識的福利效果自古以來一直被認定無害，是社會想要的。但是自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之后，人類意識到抄襲、模仿對創作、創新的不利影響。PigoupAC Pigou. The economics of welfare, -McMillan & Co., London, 1932.、ArrowqArrow,Kennth J.,The Economic Implication of Learning by Doing,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1962,29,155-173.和UsherrD Usher - The welfare economics of invention, New Series, Vol. 31, No. 123 (Aug., 1964), pp. 279-287.在這方面都做了大量研究。

周寄中、侯亮、趙遠亮s周寄中、侯亮、趙遠亮：《技術標準、技術聯盟和創新體系的關聯分析》，載《管理評論》2006年第3期，第30～34頁。強調，“技術創新需要知識產權法給予保護，否則會打擊、侵害創新者的積極性。”StiglitztJE Stiglitz.Annual World Bank Conference on Development Countries. 1998.認為，“發明專利所有權的壟斷是一種必要的手段和社會代價。”

2.一國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知識產權保護愈有利于經濟增長

Thompson，RushinguThompson,M.A,Rushing,F. An Empirical Analysis of the Impact of Patent Protection on Economic Growth: An Extension.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1999,24.的實證研究結果表明，專利保護對于沒有達到一定經濟發展水平的發展中國家來說，不能促進其經濟增長。相反，對于經濟發達國家來說，專利保護可以有效地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帕克vGinarte J C, Park W G .Determinant of patent rights: a cross-national study. Research Policy, 1997:26: 283-301.的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結論。國內學者姚玲w姚玲：《中國知識產權保護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載《中國市場》2013年第4期，第53～55頁。、吳凱、蔡虹、蔣仁愛x吳凱、蔡虹、蔣仁愛：《中國知識產權保護與經濟增長的實證研究》，載《科學學研究》2010年第12期，第45～50頁。也利用國內數據和經驗案例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

（四）知識產權創造潛力的重要性

BarneyyBarney. Strategic Factor Markets: Expectations, Luck, and Business Strategy, Management Science, Vol. 32, No. 10 (Oct., 1986), pp. 1231-1241.認為，專利權本身并不能直接產生競爭優勢，更重要的是產生這種專利權的創新能力和管理，這才是其他企業無法模仿的核心優勢。而在競爭市場上，模仿難易程度決定競爭優勢的可持續性。基于此，我們將知識產權創新潛力作為一項重要的考察指標，來評價區域內知識產權持續創造能力。

三、變量及模型

本文主要探討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關于計量模型的選擇，我們采用國際上較為成熟的以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為基礎，經過適當擴展形成本文研究函數。

公式1 LnY=LnA+αLnK+βLnL+γLnIP

其中，Y代表經濟產出；

A代表常數；

L代表勞動投入；

K代表資本投入；

IP代表知識產權。

（一）解釋變量及具體指標

1.勞動投入——選用常住人口數量

2.資本投入——選用全社會固定資本投入額

3.知識產權評估指數

根據文獻回顧及本文分析，知識產權評估指數由以下具體指標計算而成：

知識產權評估指數=知識產權保護指數*知識產權創造指數

（1）知識產權保護強度系數

在知識產權保護強度指標的構建方面，我們采用韓玉雄z韓玉雄、李懷祖：《關于中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定量分析》，載《科學學研究》2005年第6期，第377～380頁。的方法。該方法是以Park和Ginarte的知識產權保護強度指標為基礎擴展和改善而來。設PG（t）表示t時刻法律規定的保護水平（根據Ginarte和Park方法計算），L（t）表示一個國家在t時刻的執法力度，那么, 修正后的實際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IPP（t）可表示為：

公式2 IPP(t)=L(t)*PG(t)

在具體衡量執法強度指標上，采用了4個方面的指標：一是社會的法制化程度及其度量：律師比例；二是法律體系的完備程度：以100年為時間期限；三是經濟發展水平及其度量：人均GDP；四是國際社會的監督：是否加入WTO。

（2）知識產權創造指數

如前所述，評估知識產權創造指數可以從三個方面入手：知識產權產出水平、知識產權流動水平、知識產權創造潛力。其中，知識產權產出水平，使用國內發明專利申請累計授權量和商標核準累計量來評估；知識產權流動水平，使用技術市場成交額來評估；知識產權創造潛力，使用科技活動人員數量和R&D人員經費支出來評估（見表1）。

表1 知識產權創造指數的構建

表1中的5項二級指標的計算采取等權重方式，并使用閥值法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知識產權評估指數由知識產權保護指數乘以知識產權創造指數而來，最終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2001 年～ 2012 年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評估指數

續表2）2

（二）被解釋變量

本文選擇國民生產總值（GDP）作為被解釋變量。

四、回歸結果及相關結論

北京市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回歸結果：

其中，除了常住人口沒有通過t檢驗之外，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t=6.54）和知識產權評估指數（t=4.57）均通過了t檢驗并在5%的水平上顯著。由于這兩個地區是移民和外來勞動力聚集地區，因此常住人口數量可能無法反應在社會生產中提供的勞動力的真實情況（但是在實際中由于數據可獲得性，我們只能以此來替代）。但是整個模型的擬合度非常好，因此研究結論是可信的。

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的回歸結果：

與北京情況類似，除了常住人口沒有通過t檢驗之外，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t=13.33）和知識產權評估指數（t=6.32）均通過了t檢驗并在5%的水平上顯著（見表3）。

表3 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回歸模型擬合度

經計算，2001年～2012年間，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貢獻度分別是27.7%和24.9%，說明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有明顯的正向作用。

雖然美國和歐洲沒有使用與報告類似的數理研究方法進行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貢獻度的計算，但是美國經濟統計局和專利商標局2012年進行的一項簡單研究表明，2010年美國知識產權密集行業（IP intensive industries）貢獻的國內生產總值是5.06萬億美元，占當年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34.8%。類似，歐洲專利辦公室（European Patent Office）2013年發布的研究報告稱，2008年～2010年間，歐盟知識產權密集行業的產值占期間歐盟區內生產總值的39%。

如果只作為粗略的標桿來看，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貢獻度雖然低于美國和歐盟，但是顯然已經成為經濟增長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表4 2001 年～ 2012 年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貢獻度

五、政策及建議

本文構建了知識產權評估指數的計算，并利用歷史數據，使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對北京市和廣東省知識產權對經濟增長貢獻度進行了測算，并與歐盟與美國簡單進行了比較。本文建議從以下幾方面改進，從而拉近與歐盟、美國的差距：

首先，進一步加大政府在知識產權創造，尤其在基礎科技領域的作用。政府應努力改善創造環境，鼓勵企業、高校以及科研機構等創造主體進行創新。從世界各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政府大多都是基礎研究資助的主體。發達國家（如美國、日本、法國）和新興的發展中國家（如韓國）一直將高達12%～30%的研究開發經費投入于基礎研究。這些研究為產業界的創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政府在支持基礎研究，統籌高校、科研機構以及企業的研究資源和方向等方面，有天然的優勢，應下大力氣、集中資源發揮地方知識產權管理部門在這方面的作用。

其次，提升政府在知識產權轉化運用中的作用。我國目前科技中介機構較為匱乏，發展水平不高，專業化程度低，從事技術評價、代理、融資及市場調查的結構更是稀少。政府應做好技術產權交易市場平臺的維護；為中小企業提供投、融資服務；以及大力鼓勵、引導、支持科技中介等知識產權中介機構的發展。

第三，繼續強化知識產權保護。保護知識產權的目的是通過運用為創新主體帶來財富，從而更好地促進創新，形成良性循環。一是應繼續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宣傳和普及工作，促進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的形成；二是應引導企業重視知識產權工作，提高自我保護意識，避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制定知識產權信息檢索和預警等制度；三是鼓勵創新主體積極應對知識產權方面的法律訴訟，雇傭專業的律師機構，提高其解決知識產權糾紛的能力；四是應繼續做好裁判員的角色，嚴厲打擊各種損害知識產權的非法行為。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in China, there is practical signifi cance in study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economy growth. This article is based on economy growth theory, processes and reviews the revelant documents of the internal mechanism of the contribu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to economy growth, determines the study methods, the study model and index system, and collects the historical data. Then, this article calculates the contribution degree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to economy growth in Beijing and Guangdong and makes some suggestions by analyzing the research result.

intellectual property; economy growth; assessment index intellectual property

王正志，高文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中國知識產權研究會理事

袁祥飛，中國郵政集團公司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