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一課

寒星等

生 活自有一套方式，在我們的肩膀上輕輕叩幾下，用手指召喚我們，在我們耳邊悄悄說：“留心這件事。”這種事總是在我們最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這樣的一課在我11歲時曾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

20世紀50年代，我在一家包含幼兒園至八年級的郊區(qū)學校上六年級。某一天，伴隨著學生們走進大堂和在樓梯上上下下時那慣常的說話聲、腳步聲，課堂更迭著。我穿過走廊，快步朝著一座大型的雙排樓梯走去。這樓梯通向教學樓新區(qū)的二樓和三樓。突然，我察覺到周圍的聲音中多了一道新的聲響。

鐵釘擊打著地板，金屬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還有沉重的腳步聲。這一系列刺耳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我走近樓梯時，驅(qū)使我抬起頭，掃視周圍。一個女孩，兩條腿裝著全套的腿支架和沉重的矯形鞋，前腳掌還裝有防滑釘，正穿過連接學校新舊兩區(qū)的一間木地板房間。無論她走到哪里，羅謝爾都像在隨時提醒著人們，幾年前她曾經(jīng)遭受過一次嚴重的小兒麻痹癥。即便已經(jīng)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她當時的樣子依然歷歷在目。

羅謝爾的頭發(fā)剪成了波浪型的波波頭，頭頂上別著一個大大的紅色蝴蝶結(jié)。她象牙般白皙的皮膚光彩照人，深藍色的雙眼看起來幾乎和黑色無異。她有一個小小的翹鼻子和一張常掛著笑容的大嘴巴。那套包裹全腿的鋼鐵支架，支撐著她雙腿上已經(jīng)萎縮了的肌肉。

羅謝爾越走越快，就像一個滾下山的雪球，她的雙腿絆到了一起，在寬敞的樓梯頂，她臉朝下?lián)涞乖诘亍Ｒ淮笕汉眯娜擞肯蛩蛩斐鲈帧Ｈ欢@個俯臥著的女孩的一句話止住了大家。“別！”她說，依然臉朝下趴在堅硬的地板上。我的腳像生了根似的站在樓梯底端的有利位置，驚呆在那兒，屏住呼吸。羅謝爾抬起了頭。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時，雙眼飽含著淚水，閃閃發(fā)光。

這個了不起的女孩將自己撐起至雙膝跪地的姿勢，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站了起來。殘障扭曲的雙腿不聽使喚，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她高高地揚起頭，接過一個男孩小心翼翼地遞過來的那本她掉在地上的書，繼續(xù)走她的路，爬樓梯上二樓，深色的雙眼閃爍著勝利的喜悅。周圍的嘈雜聲和學生們的活動回歸到常態(tài)。

這一段小插曲只發(fā)生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nèi)，但是那天，我學到了尊嚴和人格的力量。我懂得了決心和執(zhí)著的意義。如果羅謝爾現(xiàn)在還在世的話，也許她還套著她的腿支架，甚至以輪椅代步，但是我敢確定她的精神不會改變。想必她正以自己靜靜的方式，繼續(xù)給許許多多的人傳授人生的箴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