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穎睿
(內蒙古財經大學 人 文學院,內蒙 古呼和浩特 010050)
漢語特殊句式主要包括“把”字句、“被”字句、連動句、兼語句、存現句、雙賓語句等,本文將討論的重點放在“把”字句、“被”字句、連動句、兼語句這四種特殊句式。
蒙古族大學生漢語特殊句式,主要是從語法層面的句型角度進行講授。如,構成“把”字句需要滿足以下幾個句法條件:1.進入“把”字句的動詞應該是動作性較強的行為動詞,表示心理、存在、趨向的動詞一般不能進入“把”字句;2.是及物動詞,具有處置性;3.這些動作性極強的及物動詞在進入“把”字句時,前后一般有其他成分,狀語、補語、賓語、重疊、動態助詞。動詞不能是光桿動詞。
這樣的講授方法有積極的作用,可以幫助學生從形式上對“把”字句以及其他特殊句式有清楚的認識。但這種方法的局限性非常明顯。比如下面的“把”字句就不符合上述“把”字句構成的句法條件。
(1)怎么把個嫌疑犯跑了?
(2)她剛死了丈夫,偏偏又把個孩子病了。
(3)這件事把人愁成啥了。
(4)她把沒過門的兒媳婦喜歡得沒法兒。
(5)他第一眼就把我愛上了。
(6)把標準降低,及格的就會多一些。
這些句子中的謂語動詞并不符合“把”字句構成的句法條件。例(1)、(2)中的動詞是不及物動詞。例(3)、(4)、(5)中的動詞是心理動詞,例(6)中的動詞是光桿動詞。
而這樣的問題是句法層面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們要想解釋清楚這樣的問題,必須讓學生認清這類句式所要表達的語義。因此,漢語特殊句式應加強語義層面的教學,語義可以解釋不符合語法形式等多種語言現象。
以“把”字句為例,從語義層面來解釋上述不符合句法規則的“把”字句。
(1)怎么把個嫌疑犯跑了?
(2)她剛死了丈夫,偏偏又把個孩子病了。
這兩個“把”字句中的動詞表示的意義都是不受意識控制或控制較弱的。從情感上是說話人不希望發生的、出乎意料的事情。例如“病”這一動作是不受意識控制的,如果可以控制就不會生病,通常情況下是人們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這兩個句子表達的都不是句子主語期盼的結果,產生的變化也不是主體有意識的積極行動造成的,這一類“把”字句中的動詞具備[+不可控義]。
(3)這件事把人愁成啥了。
(4)她把沒過門的兒媳婦喜歡得沒法兒。
以上兩個例句中的動詞是“愁、喜歡”,是心理動詞,在一般“把”字句中,它們是不能作謂語的。但是從總體上來說,這些動詞表示的狀態和變化都是由一定的主動的原因致使,表示某一事件致使產生了某種情況或變化,句中的動詞必須要有主動積極的緣由、動因才能發生。例如,“愁”必須是有可愁的事情,才能使“愁”的狀態產生;“喜歡”必須是有喜歡的東西才能顯露出來。因此,這類“把”字句中的動詞必須具備[+使讓義]特征。
(5)他第一眼就把我愛上了。
這一例句中的謂語動詞是“愛”,是表示心理活動的心理動詞。“愛”這類心理動詞本身也可以表示人所具備的一種心理狀態,“愛”一定是在愛的心理行為發生后成為人的一種持續的心理狀態,而不是短暫的一個愛的動作就結束了。因此,這類動詞具備 [+狀態義],是在某種動作作用后呈現一種常態。同時,句子中的“上”強調某一事件的開始并持續,這就加強了謂語動詞的[+狀態義],為“愛”提供了進入“把”字句的語義條件。
(6)把標準降低,及格的就會多一些。
這一例句中的動詞以“光桿動詞”的形式進入“把”字句,但它們符合漢語的語感。對這些動詞的構詞方式進行分析會發現,這些動詞的內部結構本身就已經包含動作及動作的結果。“降低”,“降”的結果是“低”。因此,這種動詞本身就已經表達了對受事的影響,這種影響性是自足的,不需要其他詞來補充其語義。所以這一類動詞進入“把”字句是憑借[+自足義]的語義特征。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謂語動詞不符合句法規則,但在日常交際中仍然使用,并且符合漢語語感的特殊句式有很多,這類句式應該從動詞的語義特征入手進行解釋。因此,在教學中,除了進行語法層面的句型教學,還要引入語義特征層面的分析。
以“被”字句為例,“被”字句的句法形式可以用N1(受事)+被+N2(施事)+VP概括,其中N2根據語境可以省略,N1是動作的承受者,不能省略。同時動作的受事也是感情色彩的承受者。
(7)歷史證明,不利于人民的人最終將被人民唾棄。
(8)他被表彰為航天英雄。
以上兩句中動作的受事是N1。“唾棄”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N1“不利于人民的人”,“表彰”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他”。同時,N1也是感情色彩的承受者。
但有些“被”字句的受事不一定是感情色彩的承受者。這樣就出現了句法的受事與語義的受事不一致的情況。如:
(9)汽車被他蹭掉了漆。
(10)飯被煮糊了。
(11)你被地主害死娘,我被土豪害死爹。
(12)錯誤終于被糾正了。
(13)敵人被我們消滅了。
(14)他的建議完全被大家接受。
例(9)句“蹭”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N1“汽車”,但感情色彩的承受者不是N1,“汽車”是無生命體,因此不會有感情體驗,而這種消極感情色彩的體驗者是N1的所有者。相同的情況還有例(14)句,“接受”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N1“建議”,但積極感情色彩的承受者是N1的提出者。
例(10)句“煮糊”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N1“飯”,但感情色彩的承受者不是N1,“飯”是無生命體,因此不會有感情體驗,而這種消極感情色彩的體驗者是與N1有關的相關者(吃飯或做飯的人)。相同的情況還有例(12)句,“糾正”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N1“錯誤”,但積極感情色彩的承受者是與之相關的人。
例(11)句“害死”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爹”、“娘”,但是這種消極感情色彩的承受者不僅是N1,還包括與N1相關的“你”、“我”。
例(13)句“消滅”這一動作的承受者是N1“敵人”,但積極感情色彩的承受者卻是N2“我們”。
句法的受事與語義的受事不一致的情況說明只從句法形式上解釋“被”字句是不夠的,只有讓學生認識清楚這種不一致的情況,才能全面認識“被”字句。
以連動句為例,對連動句各個連動項之間存在的語義關系的分析,目前主要有以下幾種[1]:
1.VP1與VP2之間有動作的先后關系,即VP1和VP2表示的動作或事件在時間上有先有后、互相銜接、接連發生。2 VP1說明VP2的動作方式,VP1后往往有“著”。3.VP1和VP2表示動作與其目的的關系,即VP1表示動作,VP2是該動作的目的。4.VP1和VP2表示動作或事件之間有因果關系,一般是VP表示原因,VP2表示結果。5.VP1和VP2表示互補關系,兩者互相補充、互相說明。6.“有”字型連動句,“有+VP”往往表示條件、能力和動作的關系。
但通過觀察大量的連動句,筆者發現,有相當一部分連動句的連動項之間的語義關系并不是單一的,其語義關系往往比較復雜,通常表現為一個連動句存在兩種或兩種以上語義關系。如:
(15)打電話報警。
(16)他騎車去上學。
(17)我打電話安慰她。
(18)我淋了雨生病了。
(19)他最近有時間收拾屋子了。
(20)我買房子買貴了。
以上例句中,例(15)句是先后關系與目的關系并存;例(16)句是方式關系與目的關系并存;例(17)句是先后關系方式關系與目的關系并存;例(18)句是因果關系與先后關系并存;例(19)句是條件關系與因果關系并存;例(20)句是補充說明關系與先后關系并存。
由此可見,連動句的連動項之間的語義關系并不是單一的,只有對連動項之間的語義關系進行多方面考察才能全面準確理解連動句。
以兼語句為例,目前兼語句的分類主要是按照兼語句的第一個動詞(VP1)的語義類型進行分類。
1.“致使”類兼語句。這種句子的VP1具有使令意義,能夠引發后一個動詞表示的動作,是典型的兼語句。這類兼語句常用的動詞有:使、叫、讓、派、請、求、托、逼、催、催促、命令帶領、培養、選舉、推薦、吩咐、促使、發動、組織等。致使類兼語句又可分為“致讓義”、“使讓義”、“允讓義”、“幫讓義”四個次范疇。“致讓義”兼語句是指某種特殊的客觀情況作為致體作用于使體而使其發出某種動作或產生效應的兼語句。“使讓義”兼語句是指致體的主觀愿望作用于使體而使其發出某種動作或產生某種效應的兼語句。“允讓義”兼語句是指致體允許、放任或禁止、妨礙使體發出某種動作行為或產生某種效應的兼語句。“幫讓義”兼語句是指致體有意識的行動作用于使體而使其共同行動的兼語句。
2.“喜怒”類兼語句。用于這類句子的動詞通常是表示喜歡、感激、厭惡、怨恨等感情的心理動詞,沒有使令義。
3.“稱呼”類兼語句。用于這類句子的動詞有認、稱、稱呼、追認、封等。
4.“有無”類兼語句。這是兼語句中的一個特殊類型。常用的動詞:有、無、沒有、剩、留等。
5.“V給”類兼語句。這類句子的VP1一般是具有“交給”意義的動詞,這些動詞一般可以帶雙賓語。
兼語句中存在兩個謂語動詞VP1與VP2,它們之間存在多種語義關系,只以VP1為標準進行分類顯然是不全面的,而且五種類型的兼語句中VP1與VP2之間確實存在不同的語義關系。因此,除了從句法構成角度介紹兼語句,還應該向學生講清兼語句中VP1和VP2之間的語義關系。
(21)大雪致使交通癱瘓。
(22)他陪同領導參觀。
(23)單位借給我一間辦公室住。
(24)學校允許他提前畢業。
(24)她有個女兒在美國留學。
以上句子中的VP1與VP2之間都存在一定的語義關系。例(21)句中VP1“致使”表示因果關系,一定的原因導致結果VP2“癱瘓”,是因果關系兼語句;例(22)句中VP1“陪同”是VP2“參觀”的方式,“參觀”是有人“陪同”參觀的,是方式關系兼語句;例(23)句中VP2“住”是VP1“借給”的目的,“借給我一間辦公室”的目的是讓“我”“住”,是目的關系兼語句;例(24)句中VP1“允許”是VP2“畢業”的前提條件,“畢業”是學校“允許”才能畢業,是條件關系兼語句;例(25)句中VP1“有”和VP2“留學”是在共同陳述一種客觀事實,“有個女兒”,這表示一種客觀存在,“女兒留學”同樣也是一種客觀存在,是存在關系兼語句。這樣,就顧及到兼語句中出現的所有動詞,這樣的分析更加全面。
綜上所述,在蒙古族大學生漢語特殊句式教學中,不能僅僅局限于從句法層面教會學生特殊句式的結構形式,還應該從語義層面入手,這樣可以解釋不符合語法規則的語言現象,解釋特殊句式的感情色彩指向問題,解釋特殊句式多種語義關系并存問題,對某些特殊句式進行多角度分類。漢語特殊句式的語義層面的教學可以彌補句法層面教學的不足,引導學生深入認識這一語言現象。
[1]陳昌來.現代漢語句子[M].華東師大出版社,2000.
[2]趙世芳.致使類兼語句的分類研究[D].四川師范大學,2008.
[3]范穎睿.“把”字句謂語動詞的語義特征[J].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社版),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