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支持文化產業發展的國際經驗與啟示

張欣怡 張學海

作為21世紀朝陽產業的文化產業是當今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行業，其社會效益和經濟價值也日益顯現。國際金融危機后，全球傳統產業受到重創，文化產業逆勢而上，成為經濟結構調整的著力點。但是與國外相比，我國文化產業競爭力還較弱。在文化產業資產少、風險大、資信低的情況下，金融如何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已成為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 我國文化產業金融支持的正面經驗

自2003年深化文化體制改革以來，在國家的大力扶持下，文化產業的發展步伐不斷加快。2012年我國文化及相關產業實現增加值18071億元，比上年增長16.5%，占GDP的比重達到3.48%，在國民經濟中的份額穩步提高，對整個國民經濟的貢獻逐年加大，文化業態的更新以及產業的轉型升級不斷加快。

1.文化產業金融支持政策環境不斷優化

在文化體制改革背景下，我國密集提出多項扶持政策，推進文化產業金融支持體系建設。2009年至2013年，我國相繼出臺《文化產業振興規劃》、《關于金融支持文化產業振興和發展繁榮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從加大政府投入和金融稅收支持、鼓勵各種所有制參與文化產業發展、建立多層次支持文化產業發展的政策體系、推進文化體制機制改革創新等方面，不斷優化我國文化產業發展的金融政策環境。

2.文化產業金融支持力度不斷增大

一是銀行信貸支持持續增加。銀行信貸是我國產業發展主要的融資渠道。尤其是《指導意見》出臺后，國內銀行業紛紛開展文化產業金融業務。就政策性銀行而言，國家開發銀行于2010年開始對出版產業每年至少提供500億元額度的資金，并實施出版產業“走出去”重大工程項目。就商業銀行而言，中國工商銀行在2012年的文化產業貸款余額為1032億元，增幅達56.3%。

二是文化企業已成為資本市場直接融資的新興力量。2009年，華誼兄弟成為創業板的第一家文化創意企業，為中小文化企業上市樹立了榜樣。2011年，浙報傳媒成為首家實現經營性資產整體上市的省級報業集團。2012年，文化企業上市數量猛增，17家首次上市融資的文化企業募資規模超過100億元。此外，文化企業股權融資達400億元，政策獎勵與補貼達300億元，企業債融資規模達到20～30億元。

三是融資方式漸趨多元化。除了銀行信貸和資本市場外，投資基金、風險投資、保險等也成為文化產業的重要融資方式。據統計，2012年我國以文化產業為融資對象的投資基金多達111只，為文化產業融資超過1330億元。風險投資支持文化產業較早，2001年起美國風險投資商IDG就相繼投資了搜狐、當當網、金蝶軟件、易趣、3721等中國網絡公司。目前文化企業獲得風險投資的領域漸多，投資頻率加大，主要集中在新興文化產業，如網絡游戲、動漫、舞臺劇等。2013年5月中國文化產業投資基金投資了民營舞臺劇品牌“開心麻花”。

3.文化產業投融資能力不斷提高

文化產業金融支持的局面已經基本形成，這反映了文化產業投融資能力的提高。《中國好聲音》在各類文化娛樂節目中脫穎而出，主要源于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的支持。該基金整合了大量文化產業資源，深度介入節目模式的全球考察和市場推廣，成功解決了改版推廣實踐中的種種問題。大連萬達集團重點轉型影視文化產業，于2013年9月宣布投資300億元建設全球投資規模最大的影視產業項目——青島東方影都影視產業園，打造完整的電影產業鏈，這也是金融支持電影產業發展的重要表現。

二、我國文化產業金融支持的主要問題

從文化產業發展現狀看，金融供給逐年增加，有力地促進了文化產業的發展，然而，還存在投融資體制落后、信貸規模總體偏小、金融服務嚴重滯后等問題，仍不能適應文化產業進一步發展的需要。

1.投融資體制落后

我國的投融資體制仍然不健全。一是投融資權責不明確。在高風險的文化產業領域，政府難以控制投資風險，比如人民日報的即刻搜索，在投入近20億元人民幣后陷入發展危機，但是相關的處罰卻沒有明確，資金風險無法控制。二是難以解決外部資本進入問題。民營資本進入文化領域的限制過多，外資投資的負面清單仍然較多。

2.投融資渠道單一

一是財政資金支持總量偏低，結構有待優化。2011年文化體育與傳媒的財政支出占財政總支出的1.7%，與2010年相比基本持平。我國政府對文化產業的項目補貼、貸款貼息等主要面向國有企業或已取得銀行貸款的企業，而大多數文化企業規模較小，政府針對中小文化企業的金融支持力度不夠。二是難以得到商業銀行的信貸支持。一方面，由于文化企業資產的特殊性，企業用于信貸融資的固定資產比例低，加之我國現有的文化資產評估體系的不健全，使得文化企業的信貸融資面臨困境與挑戰。另一方面，文化產業具有較強的意識形態屬性，商業銀行在貸款時對相關文化企業進行嚴格審查，使文化產業難以獲得正規的銀行信貸支持。三是資本市場融資難。我國主要的大型文化企業通過證券市場主板上市，成為文化產業發展的龍頭企業。但是從文化產業的現實和特征來看，文化企業大多屬于中小企業，距離我國主板的上市要求差距很大，通過創業板上市也尚未形成規模。

3.投融資績效不理想

隨著文化體制改革不斷深入，越來越多的經營主體進入文化產業，但是各經營主體的投融資效率普遍不高。以電影業為例，美國的好萊塢已經成為全球電影發展的代名詞，但我國制作的電影很少出現在全球榜單上。中國電影票房的經濟效益仍不理想，2010年中國電影票房首次突破百億元大關，約合15.18億美元，僅占美國球票房收入的14%。這一方面是由于我國文化產業自身的問題，但更主要的是由于金融業未能對文化產業鏈提供配套支持。以實體書店為例，當前我國民營實體書店經營困難，很多著名書店如廣州三聯書店、上海思考樂書局以及北京光合作用書店、風入松書店、第三極等紛紛倒閉。從2007年到2010年，中國民營書店已經銳減了1萬多家。這些實體書店的倒閉一方面是由于網絡書店的沖擊，另一方面是由于金融業未能有效參與文化資源整合，探索新的盈利模式。

三、國外金融支持文化產業發展的經驗

美國、英國、日本等主要發達國家的文化產業一直走在世界前列，他們在文化產業金融支持模式上形成了一系列典型經驗，其中也體現出一些共性特征。

1.美國的金融支持

美國的商業性金融體系較為成熟，文化企業實行商業運作，按市場規律經營，實現持續快速發展。首先，美國成熟的股票市場為文化企業提供了股權融資平臺，為其拓展經營創造了良好的籌資渠道。美國較大的文化集團幾乎都采取公開發行股票上市的方式進行融資。以迪斯尼公司為例，1995年迪斯尼公司以190億美元巨資收購了美國廣播公司(ABC)，為了籌集并購所需的資金，迪斯尼公司從股市上獲得了94.4億美元的股權融資[1]。其次，債券融資也是文化產業重要的融資方式。美國的債券種類繁多，包括國債、公司債和債券衍生品。以出版業為例，截至2011年底，美國紐約時報資產負債率達到82.4%，且其長期負債高于流動負債。再次，美國鼓勵創業，并構建了成熟的創業投資體系。軟銀、高盛都是知名的創業投資基金，中國分眾傳媒在美國NASDAQ的成功上市也得益于創業投資。

美國也通過政策性金融對文化產業進行支持。在財政上，美國年度財政預算中都安排一定比例的資金對公益性文化基礎設施給予大力扶持。在稅收上，美國對非贏利性的文化出版機構實行免稅，同時還給予資助。美國聯邦政府設立政策性基金支持文化產業項目的發展。這些基金主要有美國國家科學基金、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國家人文基金等。此外，政府還通過實施支持文化產業轉型發展的財政稅收政策，激勵地方政府以及企業等各方面進行文化產業創新，從而對文化產業的發展提供充足的資金保障。

2.日本的金融支持

日本文化產業在亞洲乃至全球都處于領先地位。日本的動漫產業在文化產業中處于核心地位，其產品是日本文化輸出的重要內容。金融支持在日本文化產業的迅速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在支持模式上，日本采用政府主導、政府與民間資本共同投入的模式。首先，日本中央政府對文化產業的財政投入逐年增加，從2007年的1016.5億日元增加至2012年的1170.9億日元[2]。其次，設立藝術文化振興基金，吸引民間資本進入文化產業。再次，日本相繼建立了國民金融公庫、中小企業金融公庫、商工組合中央公庫、環境衛生金融公庫以及沖繩振興開發金融公庫等5個直接由政府控制和出資的為中小企業提供優惠貸款的融資機構。日本政府通過政府投資的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為文化企業提供特別貸款融資擔保，有力地支持了文化產業的發展。日本動漫產業發達，也促使企業自然結成聯盟進行投資。為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日本政府專門設立為中小企業服務的新興股票市場—東京證券交易所的新興市場(MOTHERS)，為日本眾多中小文化企業提供融資。

3.英國的金融支持

在最早出現文化創意產業的英國，已經形成了成熟完整的文化產業金融支持體系。既有多層次多目標的政府政策支撐體系，還有具體的產業發展的投融資支持措施。對于非市場化的文化事業單位，英國政府通過非政府公共文化機構(如英國文化委員會、藝術委員會、博物館委員會等)對其進行評估和撥款，同時鼓勵文化事業單位通過多渠道獲得資金支持。政府對文化事業單位的財政資助一般占其事業團體收入的30%，剩余的資金需要企業自籌。此外，英國政府還實施陪同資助的財政政策，即如果企業對文化事業進行贊助，政府會在首次贊助時與企業進行同等規模資金的資助，大力提升了企業參與資助的積極性。而對于市場化的文化企業，政府則主要通過財稅政策引導社會投資，并提供融資服務。第一，政府通過發行文化彩票引導社會支持文化事業，有效地彌補了政府投資的不足。第二，政府制定政策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和稅收激勵，鼓勵文化企業發展壯大。第三，英國政府依據專業人士意見，創建支持創意產業發展的政策咨詢組織和專業咨詢機構。這些機構在創業、融資、經營、人員培訓等方面指導文化創意企業。

四、國外金融支持文化產業對我國的啟示

1.加大政府在金融支持中的扶持作用

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文化產業的意識形態屬性決定了政府應對文化產業進行控制，即使是市場化高度發達的美國也不例外。因此加大政府投入是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現有的政府扶持政策仍然缺乏力度，尤其是可執行的微觀政策不健全，仍不足以推動文化產業進一步發展壯大。應從以下方面完善支持政策：一是增加政府資助總量。在財政安排上要擴大規模，超越經濟發展速度。二是完善資助方式。除已有的項目資助、貸款貼息、獎勵等方式外，還應采用發行文化彩票等市場化運作方式，引導民間資本和社會個體以多種方式支持文化產業。三是鎖定支持重點。文化產業涉及諸多子領域，政府資助要針對文化產業鏈上的關鍵環節和薄弱環節。

2.加大政策性金融支持力度

政策性金融是政府公共服務職能和金融職能的結合，要充分發揮政策性金融的引導作用。一是加強政策性銀行信貸支持力度。首先，利用現有政策性銀行對文化產業進行資金支持。主要是國家開發銀行依托國家信用，強化對處于孕育期的文化企業的資金支持，為文化產業重大工程的建設提供期限長、利率低的政策性信貸資金。其次，應考慮建立專門性的文化銀行。文化銀行可以對一切文化產業進行支持，特別是對知識產權給予支持和保護。建立文化銀行，可以通過專業性的文化支持機制與金融機制實現對接。這不僅可以弱化金融資本的逐利性，為文化產業提供政策性資金支持，還可以協調全國文化產業發展的金融支持。

二是建立各類政策性擔保機構。建立政策性擔保機構，是文化產業政策性金融支持體系的基本內容之一。國際經驗表明，擔保機構為中小企業貸款提供信用保證，既可以解決中小文化企業貸款難問題，又為銀行有效減少貸款風險。信用擔保機構還可以調動商業性金融機構貸款的積極性。在文化體制改革深化的背景下，信用擔保機構可以為文化產業投資提供風險擔保，促進和扶持中小文化企業發展，強化文化產業活力和創造力。

3.構建多元化的市場性投融資體系

文化產業的發展不能單純依靠政府和政策的支持，應逐步轉向由政府、企業、個人、社會組成的基于市場經濟的多元化投入體系。一是加大銀行信貸的支持力度。從國外的發展經驗來看，商業銀行貸款是文化產業重要的資金來源。對于國有大型文化企業集團以及國家政策支持的大型文化產業項目，應支持其通過并購重組的方式，整合行業資源，形成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跨媒體、跨領域文化產業集團。對于貸款融資難的中小型文化企業，商業銀行應根據國家的投資政策和企業經營情況，建立有利于文化產業的投融資機制，填補商業銀行在滿足中小型文化主體金融需求方面的市場缺失。

二是大力發展多層次的資本市場體系。首先，擴大主板市場和二板市場對文化企業上市的支持。改革和完善現行證券發行審批制度，使其逐步過渡到注冊制。大力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板塊市場，對有較強創新項目和盈利前景好的文化企業，應加強輔導、創造條件，使其通過資本市場快捷地獲得資金支持。其次，合理發展文化企業場外交易市場和私募市場的三板市場。文化產業雖然在市場化的原則下進行了成功的轉企改制，成為市場的主體，但是文化產業仍然受意識形態的影響，其發展仍然受到一定的規制。場外交易市場一方面能夠為非上市文化企業提供上市培養機會，另一方面能夠促進企業正常的金融交易。但是對文化企業場外市場需要進行嚴格的監督，以避免出現文化企業性質改變的情況。

4.加強文化產業金融監管，降低投融資風險

文化產業金融支持的快速發展，為文化產業的轉型升級提供了強大的動力。文化產業金融的安全穩健運行，是金融支持體系發展的前提與基礎。因此要加強文化產業的金融監管，有效降低產業投融資風險。一方面，銀監會要著力加強對涉及產業金融政策實施機構的監管，降低資金的投資風險以保障產業金融政策的實施效率。另一方面，證監會要加強對證券市場上的文化企業的監管，有效防范證券市場系統風險，構建穩健的文化產業證券支撐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