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身體的煙 （二首）

紫薔薇

坐進身體的煙

在父親接通的電燈下

爺爺抽著帶過濾嘴的煙

這時 煙也一口一口抽著他

煙熏白了他的頭發和胡子

他還是習慣性地抽個不停

像一對深交多年的朋友

越老越想坐在一起打發時光

爺爺坐過地邊的疆界石

做木活累了坐一根原木

趕路乏了就直接坐在地上

他也坐自己做的背靠椅子

在鄰居家或者自家院子里

他不喜歡父親搬進家的沙發

陷在里面抽煙 缺乏生活的質感

就這樣煙一截一截坐進他身體里

交情越深 爺爺

越能感到煙的重量

后來 他再也扛不住了

拼命咳嗽 想把一生的煙喊出來

可誰都知道包括他自己

煙已經把他的身體當做沙發

陷入里面 再也不可能出來

握

放開爺爺的手沒幾年

父親做的那根椿木拐杖

又站出來，緊緊握住了

奶奶的晚年生活

似乎是最孝順的人

拐杖扶著奶奶去自留地

收割清明的苜蓿

有廟會時去燒香拜佛

據說清明的苜蓿能明目

奶奶吃了七十多年

她眼中的清明越來越模糊

她膜拜的佛說出原因了嗎

我不知道，拐杖也不知道

它只是握住奶奶的手，互相攙扶著

似乎要一起走向時光背面

可是有一天

拐杖倒在了那年四月

再也扶不起來

只是它依然握著，我們

心中不會倒下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