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娟



這里,沒有小資的朝圣和時尚的炫耀。
這里,只有漫長的駐守和真實的融入。
不是觀光客的獵奇與掠影,也非避世者的空靈抒懷。
對國家和民族福祉的忠誠,誕生出震撼人心的生存紀實。
半個月亮爬上來
半個月亮爬上來
咿啦啦爬上來
為什么我的姑娘不出來
咿啦啦不出來
請你把那紗窗快打開
咿啦啦快打開
再把你那玫瑰摘一朵
輕輕地扔下來
這是西部歌王王洛賓根據西北民間音調創作的著名歌曲。
20世紀80年代,他在一封書信里這樣寫道:三十年前,我為你寫了《半個月亮爬上來》,你還是一副布爾什維克的嚴肅……
收信人,正是王君植。
王君植是誰?這個女人與阿里有著怎樣的聯系?她的人生之花,是否像那朵玫瑰,艷麗芬芳?
1930年,王君植出生在山西臨汾地區。山西大學外語系肄業。
1949年6月,她從山西來到陜西華縣參軍。后來到甘肅,從敦煌向西北,長途行軍,穿越茫茫荒漠,到達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南緣。她們在沙漠中迷了路,差點變成了樓蘭美女。
1950年7月,在沙漠南緣的且末縣,王君植與年長她17歲的安志明結了婚,婚后在新疆軍區獨立騎兵師政治部當干事。1951年5月,正當丈夫安志明率領后續部隊支援李狄三的先遣連進軍藏北前夕,他們的第一個兒子降生了。為紀念安志明出征西藏,他們給孩子取名進軍。
1952年6月,22歲的王君植奉南疆軍區軍長郭鵬的指示,率領先遣連和后續部隊的20多個隨軍家屬,隨駱駝運輸隊進入阿里。剛滿一歲的兒子小進軍也在其中。行軍途中作為領隊,王君植不僅要與駱駝運輸隊做好配合,還要管好自己的隊伍,尤其是要確保兒童的生命安全。
翻越達坂時,很多大人和孩子都出現了口吐白沫、流鼻血、拉肚子的癥狀,還好,性命全保。經過半個多月的生死歷險和艱苦跋涉,他們終于走出大雪山,來到班公湖畔的日土宗與大部隊匯合。再經過一周行軍,到達當時阿里首府噶大克。
雪域高原第一次迎來了女兵和漢族兒童,他們為蠻荒之地帶來了勃勃生機。在噶大克,王君植帶領干部家屬進行生產勞動,在建筑工地搬運土坯,為戰士縫洗衣服,幫助炊事班做飯。之后還有兩批女兵先后到達阿里,都是由王君植負責女兵的學習和訓練。
不久,小進軍患上了高原病,開始全身浮腫,后來全身腐爛流黃水,最后死去。夫妻倆把兒子埋葬在噶爾河畔的紅柳林中。
1956年,有人誣告她是國民黨特務,王君植因此被判刑兩年,發配到阿克蘇農場勞動改造。從此,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取而代之的是“女特務”。與安志明離婚后,女兒安阿里由于無人看管,生活陷入困境。刑滿釋放后的王君植長期在農場勞動。“文革”中,老賬重算,她又被打倒,并被安排與刑滿釋放人員結婚,生有二子,后因感情不和而離婚。
1979年,王君植恢復軍籍和黨籍,1980年轉業到《阿克蘇報》任編輯。其間,她寫了大量詩歌和回憶錄;她還當過日語教員,為當地培養了許多日語人才。
這就是王君植走過的路。如果王君植還活著,她應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耄耋之人不應該用美麗、漂亮來形容,但在我心中,她不僅漂亮,而且才華橫溢。更令我敬佩的是,她有一顆鋼鐵般的心,經歷那么多磨難,依然堅強樂觀。
坎坷一生的王君植,怎么會成為王洛賓的抒情對象呢?
血色歲月,也有浪漫。
從阿里隨丈夫回到喀什的王君植,調到南疆軍區文工團工作,與她一起共事的還有在押犯王洛賓。王洛賓因曾當過國民黨高級將領馬步芳劇團的音樂教官而入獄。為了參加部隊文藝匯演需要加強創作力量,南疆軍區文工團才把王洛賓要來。
一次下部隊演出路上休息時,王君植驚訝地發現王洛賓在織毛衣。他們聊了起來。王洛賓告訴她,在窯上打磚手變得粗糙,手指也不靈活了,而織毛衣可以靈活手指。
不多久,王君植送給王洛賓一雙手套。她知道,一雙彈琴作曲的手需要保護。
此時的王洛賓,是一個在押罪犯,正處在人生低谷。舞臺上正在上演的作品是他用心血澆灌而成的,可他無權進入劇場。雷鳴般的掌聲是別人的,獎項是別人的,伴隨他的只有清冷的月亮和無限的孤獨。
不遠的地方,就是女團員宿舍。宿舍里有些燈光,王君植就住在那里。她是軍區副參謀長安志明的妻子,而他,則是一位狼狽的反革命。
半個月亮,月光皓潔,清風習習重凄涼,手套就在身旁,一道靈光劃過長夜。
半個月亮爬上來
照著我的姑娘梳妝臺
請你把那紗窗快打開
再把你那玫瑰摘一朵
輕輕地扔下來
任務完成以后,王洛賓被押往一個看守更加森嚴的監獄。他想,她一定很好,肯定很好,應該很好,因為她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
可是她不好,一點都不好。她跟他一樣,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權利——自由。
直到兩鬢染上了華發,獲得了新生,二人才在烏魯木齊的老戰友聚會上相見。
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戰友們極力主張他們走到一起。王洛賓笑了,王君植卻笑不出來。王洛賓騎上自行車,在烏魯木齊的綠蔭中,行了很遠很遠,就為等她一句話。
王君植卻不能接受這份感情。
多年以后,有人問她為什么不同意王先生的時候,她說,因為孩子身體不好,需要花很多錢,她怕拖累王先生。
這就是王君植的情感世界。
盡管她的人生只有半個月亮,但這半個月亮,是世界上最亮麗、最清雅、最浪漫的月亮。
“不來西藏后悔一輩子,來了西藏后悔一輩子”
扎西羅布,是土生土長的措勤人。endprint
他小學在措勤縣城上,初中在山西太原西藏班上,高中在成都西藏班上,大學在西藏大學上,目前在措勤縣工商局當局長,領導兩個兵。
扎西羅布與他的妻子兩地分居,兩人一年見兩三次面,見面地點在獅泉河鎮的岳父家。
對此,他沒有一點怨言,而且堅定地對我說,他要一直在阿里工作,生是阿里人,死是阿里鬼。
扎西羅布生于1980年,從小見證著措勤的艱苦。一夜風沙,能把房門堵住,房頂吹跑,人畜吹進湖泊淹死;一場雪災,能把牧民辛辛苦苦放養的牛羊,一只不留,全部凍死、餓死。一年四季,人人都戴口罩。夏季縣城人還多一些,冬季一條街上都見不到人。這里的冬天,穿著厚厚的羊皮襖也像什么都沒穿似的,凍得人行動緩慢,思維遲鈍,反應木訥。
他小時候聽大人說,一位內地的大學生,畢業于北京的一所師范大學,主動申請到西藏工作。組織上把他分配到拉薩的一所學校教書,他不愿意,請求到西藏最艱苦的地方,自然就到了阿里。阿里領導格外驚喜,熱情歡迎,終于盼來了首都北京的高才生,于是把他送到地區中學教書。他依然不同意,要求到更艱苦的地方工作,決心把最美好的青春和年華獻給西藏的教育事業。組織上慎之又慎,將他送到了阿里地區七個縣中條件最艱苦的措勤。當時,措勤沒有中學,只有小學,這位高才生就在措勤小學當起了教師。
校園里終于響起了悠揚的二胡聲和清脆的口琴聲。師生們歡天喜地,逢人便說措勤來了一位天下最白凈的男子。沒過多久,二胡聲漸漸變弱,口琴聲顯得凌亂。再后來,什么聲音都沒有了,一切歸于平靜。
誰也不知道大學生去了哪里。后來,聽過大學生優美樂曲的人去內地出差學習,四處打聽,杳無音信,好像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到過人世間,沒有到過阿里和措勤。
外地人離開措勤以后,會有后怕的感覺。扎西羅布則談笑風生,怡然自得。
他還給我說起一件事,一位分配來措勤工作的人,一年以后,搭乘一輛大卡車回到位于青海格爾木的家中。當時陽光燦爛,碧空萬里,母親打開房門,連問他幾聲,你找誰?
胡子拉碴、面色黢黑的兒子,忍受不住這問話,一頭撲進母親懷里,號啕大哭,邊哭邊說,我是你兒子啊。
措勤的孩子從小沒有見過樹,不知道鮮花長什么樣。到拉薩以后,抱住柳樹大聲喊叫,這花好大啊。
扎西羅布對我說,他經常聽到一句話:不來西藏后悔一輩子,來了西藏一輩子后悔。
但他不會離開西藏,離開阿里。
2003年,扎西羅布大學畢業后分配到措勤縣工商局工作。以這一年為例,全年分配來37名畢業生,女性4人。由于電力不足,文化娛樂設施缺乏,他們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只能進茶館,晚上看三個半小時的電視。許多人將電話作為精神寄托,有的一天通話時間長達8個小時,月繳話費高達1000元,占月工資的一半。
深處藏北高原的措勤物價較高,日用品價格高出拉薩50%,果蔬價格高出三四倍。一家人分居幾地,盡不到為人父母、為人兒女、為人配偶的責任。已婚干部中,絕大多數家屬無收入,家屬交通費、子女托養、借讀等費用較高,使生活在措勤這個貧困縣與西藏其他地區反差更大。
措勤海拔4700米,大大超過人類的身體承受力。由于海拔高、紫外線輻射強、風沙大、寒凍期長、居住條件差等原因,這里的人們不同程度地患有高原心臟病、呼吸道疾病、傷凍、白內障等,加上工作和生活的消耗,各種疾病極易復發、反復。長期的孤獨、單調、枯燥,容易形成難以克服的高原綜合征。
楊保團曾經在措勤工作過十多年,2007年從阿里地區農牧局調回老家陜西咸陽工作。幾年過去了,他額頭上還有一圈褐色黃斑。楊保團拍著腦門感嘆:高原斑真難掉啊。
扎西羅布說,在我們措勤,外來人才留不住,本地的大中專畢業生千方百計向外跑。措勤養育了我,在措勤工作,是我的職責,也是義務。
無獨有偶,四川小伙子張明林幾乎跟我說了同樣的豪言壯語。
他說,他從四川省電力職業技術學院畢業,既是共產黨員,又是學生會干部,按照當時的條件,可以在四川電力系統工作,或者留校當老師。一紙申請,他將自己送到了西藏阿里,目前在地區扶貧辦工作。當時,有人認為他腦袋瓜發熱,堅持不了幾天;也有人認為他為了仕途通達才來阿里。十年過去了,沒有人再猜測,他也無怨無悔。
帶著幾分靦腆,又有幾分堅定,他說,其實他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到祖國最艱苦的地方工作,因為他是一名共產黨員。
所有阿里人的暗傷
我在格列家門口等了一會兒,三個人開著一輛小車回來了。這是一家普通的藏式平房,客廳的藏柜鮮艷漂亮,繪著寶傘、金魚、寶瓶、蓮花、白海螺、吉祥結、勝利幢、金輪的吉祥八寶圖案,上面擺著象征五谷豐登的切瑪和銀質銅質器皿。我在一幅掛歷下面的沙發上坐下,掛歷上的主人公就是格列。身著綠色武警制服的格列,站在高入云端的潔白雪山下,神采奕奕。這是西藏自治區為年度道德模范專門制作的宣傳掛歷。
我打趣道,格列政委怎么跟掛歷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啊。
格列和春曉哈哈大笑,另一位穿警服的人也爽朗地笑著。從他的軍銜和名牌認出,他叫普布旺拉。
格列向我介紹說普布旺拉是他的戰友。
春曉笑呵呵地補充道:“他也是我的新郎官,我有兩個新郎官哩。”
我也融入到他們的笑聲之中。待了解到兩個新郎官的故事以后,我卻久久沉默。
西藏的任何地方,只要是路邊有人生活的房子,約定俗成,就成為遠行者的救命稻草,受災者的避難所。邊防派出所和兵站自然也不例外,會盡力提供服務保障。
2007年3月,普蘭方向普降暴雪,致使219國道封堵,沿線交通中斷,沿途被困車輛和人員較多,牧區牲畜凍死凍傷數量劇增。霍爾邊防派出所至馬攸木橋公安檢查站一線,部分車輛和人員下落不明。格列帶領戰士從早上一直搜尋到晚上。在漆黑的夜色中,為了防止走失,他們用背包繩把每個人連起來,沿著電線桿艱難搜索。經過三天四夜的緊急救助,被困在雪地中的20多名旅客和4輛汽車,全部被營救出來。派出所共接待被困群眾300多人次,救治傷病群眾110多人次。endprint
2002年3月,在距離格列與孔繁森小學教師春曉的婚禮還有五天的時候,格列從布置一新的家中出發,到300公里以外的普蘭通外山口執勤。正當格列輪休回家之際,風雪飄搖,大雪封山。心急如焚的新郎只能風雪兼程,想要回到新娘的懷抱。婚期姍然而至,新郎還在雪地上跋涉。
藏族人對婚禮非常重視,春曉又是當地人,請柬已經發出,客人們陸續而來。端上切瑪,捧上青稞酒,獻上哈達,祝福新人幸福吉祥。哈達不但要獻給兩位新人,還要獻給雙方父母。無奈之下,只能請格列的戰友普布旺拉擔當臨時新郎,婚禮如期舉行。
直到婚禮后的次日凌晨兩點,格列從風雪中歸來,但他患上了雪盲癥,眼睛紅腫,淚流不止,這樣的形象不好回到新房,只能在宿舍里休整調養。格列用傷感的語調對我說,結婚八年來,妻子先后懷孕六次,五次流產。好不容易產下一個男孩,三天后,因為缺氧,在他的懷抱中死去。
嘆息無法改變他們的現狀,慰藉不了他們的傷痛。阿里的生育問題,不是一家一戶的事,不是幾對夫妻的困難,而是所有阿里人必須面對的現實。
地區財政局的一位在藏干部對我說,在阿里,不管是本地人還是外來者,都不敢隨便碰觸懷孕和教育孩子的話題。這是所有阿里人的痛,所有阿里人的暗傷。
昆侖是一把量人的尺子
昆侖是一把量人的尺,昆侖是一道擋人的坎兒,沒有那男人膽,你莫靠那山邊邊。
昆侖是走不完的路,昆侖是翻不完的山,受不了饑和寒,你莫翻那山巔巔。
如今,昆侖之上,白云與藍天之間的阿里高原,不單是男人的天下,也有女人的英姿。我在阿里見到的第一個軍人,就是女人,她叫張毓育。
見到張毓育的時候,她身著迷彩服,領口和袖口露出紫色的毛衣花邊。我們戴著同樣花色的銀質耳扣。
話題自然從服飾說起。
她說自己有一柜子裙子,長裙短裙連衣裙,薄裙厚裙碎花裙,別的女孩有的,她都有,全在烏魯木齊的家中。一年探親一次,有時候一年多才回一次家。回家的時候,大多是冬季。烏魯木齊的冬天沒有阿里寒冷,但也不能穿裙子。實在想穿了,她就對著鏡子穿上,在鏡子前走來走去,旋轉幾周,再脫下。反反復復,不厭其煩。她有一條紫色連衣裙,是到北京領獎的時候買的。丈夫領著兒子到地窩堡機場迎接她的時候,兒子第一次看見媽媽穿裙子,鳥兒一樣飛向她的懷抱,說媽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長大以后要跟媽媽結婚。
張毓育說,阿里根本穿不了裙子,八月是阿里氣溫最高的月份,不時,還有雪花飛舞。太陽出來氣溫升高,太陽落山氣溫驟降,太陽是阿里最大的熱源。冬季用電緊張,沒有暖氣空調,只能燒焦炭。鐵皮爐子燒得發紅,墻角床頭結著白霜。
在阿里工作八年,她沒有穿過一次裙子。
張毓育是交通部隊在阿里高原連續工作八年以上的唯一女性,現任副政委兼政治處主任。2002年4月,她奉命從烏魯木齊移防西藏阿里地區,擔負新藏公路界山達坂至薩嘎縣1300多公里的養護保通任務。戰友黃帥就是在那次移防過程中犧牲的。
2004年2月28日下午,張毓育在烏魯木齊休假。她讓四歲的兒子在家里看電視,自己下樓辦事。兒子以為她又要上阿里,趴在窗臺上叫媽媽,她還沒來得及答應,兒子就從五樓摔了下來,所幸摔在兩尺多厚的雪堆上,只受了點皮外傷。
2007年8月開始,張毓育經常感到下腹疼痛,多次想到烏魯木齊檢查治療,但一直忙于工作。12月初,支隊安排她回烏魯木齊為3名隨軍干部家屬聯系工作。由于家屬文化程度不高,沒有專業特長,聯系安排工作極為困難。每天起早貪黑,連續幾天的勞累奔波,導致她囊腫破裂,腹腔大出血。
由于她工作出色,被評為中國武警十大忠誠衛士,有人稱她為阿里高原最美的雪蓮花。
被稱為雪蓮花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藏族女軍醫益西群宗。
益西群宗,是唯一跑遍阿里防區一線哨卡的女軍醫。她說,入伍十多年來,親眼看見十多位戰友因高原病魔永遠長眠在了阿里。每當看到白布單掩蓋在他們身上,就有一種萬箭穿心的刺痛,一種無能為力的恥辱。
阿里的男人不好找對象,同樣也有剩女,益西群宗就是其中一個。
益西群宗有一張堅毅而自信的臉龐,淳樸中透著善良。因為平時工作時間長,休假時間短,她的個人問題一拖再拖。幾位藏族小伙子對她有好感,她嫌人家愛到水吧喝酒,到朗瑪廳跳舞,還愛動粗。一位縣級領導提出兩地分居生活不便,讓她轉業,她不答應。有人介紹地區機關干部,她不愿意違反部隊規定隨便出去約會,也就不了了之。
阿里,是雪蓮花的故鄉,不但有雪蓮般冰清玉潔的女人,還有雪蓮般純凈的感情。
周毅,是一位年輕的男軍官。
有一年夏天,他到內地出差,順便回了重慶老家一趟。家人為他接風洗塵,他緊挨著奶奶坐。奶奶老捏他腿,邊捏邊流淚。他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待他看見大伙全穿著短袖汗衫,自己還穿著絨衣絨褲的時候,才明白奶奶為什么傷心。
周毅說,他在新藏公路養護施工點當代理排長的時候,救助遇險者是家常便飯,因為阿里地區的道路遙遠且艱險。
有人給我講過一個笑話,是關于西藏車牌號的。
拉薩由于是自治區的首府,優越感極強,車牌號自然是藏A。
豪爽正直的昌都人總是見義勇為,熱衷喝百威啤酒,車牌號為藏B。
日喀地區人口較多,符號類似滿月欲產的孕婦形狀,故為藏D。
阿里地區路途遙遠,不僅要帶上備胎,還要帶上修車工具,否則無人區的漫漫長路會將車上的螺絲全部震落,因此選擇了F這個像扳手的字母。
盡管是笑話,不難看出編撰者還是了解阿里、知曉阿里路況的。只要是經常出行的阿里人,都會講出一串救人與被救的故事……
(本文編選自《阿里 阿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