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野草大雅天成

◎寧蒙

野花野草大雅天成

◎寧蒙

城市綠化往往會以高昂的成本引進奇花異卉，可有一些更具本土意識、追求自然審美的景觀設計師，開始傾向于采用本地植物打造自然審美趣味，野花野草的春天來了。

從名貴花木到自然審美

漫步盛夏的北京，?？吹綀@藝工人頂著烈日更換路邊用于造景的盆栽，一次性花盆里的花已然不復幾天前的嬌艷，枯萎的花瓣和葉片表明等待它們的命運就是被拋棄；公園里綠意盎然，漂亮的草坪上定時澆灌設備灑下密密的水霧，可四周卻圍上圍欄，行人不許進入，草坪就像一個綠蛋糕擺設，無法親近。待到冬日來臨，一棵棵外來樹木無法適應北京的寒冷和干燥，它們被樹衣甚至大帳篷裹住，成為另一道風景。

這些場景并不為北京所獨有，在中國北方的許多城市及南方部分城市，都司空見慣。更有甚者，為了給這些高價引入的奇花異草騰地兒，綠化部門專門投入人力物力財力“消滅”頑固據(jù)守的本地花草，甚至不惜砍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樹齡的老樹，再花一大筆錢用于伺候這些水土不服的外來客——即便如此，這種需要精心伺候的花草樹木最終常被自然駁回，“客死他鄉(xiāng)”。比如南京市引入的香樟經(jīng)過幾年生長，最終發(fā)生較嚴重的“黃化”現(xiàn)象，因為香樟適合偏酸性土壤，但南京大部分土壤卻偏堿性；又比如有些城市為了冬天能看到一抹綠色，引入常綠樹種，可種了幾年才發(fā)現(xiàn)，這些樹到了新環(huán)境已不像在家鄉(xiāng)那樣油綠。

歐美城市的景觀規(guī)劃也不乏此種現(xiàn)象，尤其是歐洲的古堡和莊園，整齊如毯的草地和修剪成各種造型的灌木更是將其做到了極致。然而，隨著人們對生態(tài)知識的了解和審美觀念的變化，在公共空間景觀規(guī)劃上，引入外來植物并高價維護的做法正悄然改變，自然主義的審美情趣和因地制宜回歸自然的做法逐漸為人們所認可。一些景觀設計師不再靠名貴花木和奇異造型取勝，司空見慣的野花野草逐漸登上臺面當主角。在日本，更是有許多喜歡野花野草的人組成了山野草協(xié)會，還有專門種植、出售山野草的苗圃、店家，甚至用山野草打造出不拘一格的插花藝術。

改造后的高線公園保留了鐵軌，鐵軌間的縫隙里長滿野草，就算鋪上水泥，也留有野草生長的空間。

1 保留原始狀態(tài)吧

2 雜草就算枯萎也別有韻味

3 人們有了隨意休憩的去處

4 野草野花與鐵軌的私語

“雜草”造就高線公園

在這股自然化風潮中，最成功也最令人感嘆的作品，莫過于紐約高線公園。

高線公園位于紐約切爾西區(qū)，穿越了10個街區(qū)，曾是一條負責運送肉類、牛奶等食品原料的鐵路。由于火車在擠滿行人的街道上行駛，常常造成意外事故，因此政府決定將其改建為高架鐵路，也就是“高線”。然而，由于公路貨運的興起，“高線”于1934年建成后逐漸沒落，很少使用。1980年，一輛滿載冷凍火雞的火車，成為在這條鐵路上跑過的末班車。被棄置的“高線”鐵軌間生出了許多野花野草，這在政府眼里不過是等待拆除的廢墟，在攝影師眼中卻是安靜與自然的枯榮歲月，他們在高線拍了很多照片。因為這些攝影作品，越來越多人開始關注這里，并自發(fā)組成了一個小組織“高線之友”，以保護“高線”不被拆除。

高線公園的設計者皮耶特·奧多夫是一位享譽全球的頂級園藝設計師，他的自然景觀設計多采用當?shù)囟嗄晟参?，不刻意修剪，保留四季變化?/p>

用雜草裝飾的街景

2002年，“高線之友”終于獲得當?shù)鼐用窦罢闹С?，成功解除了“拆除”危機，并公開征求廢棄鐵路的改造計劃。他們很快就收到世界各國數(shù)百個團隊的方案，最終勝出的設計方案來自荷蘭園藝設計師皮耶特·奧多夫（Piet Oudolf）。盡管這個項目最大的成功在“變廢為寶”的概念，但奧多夫在設計中秉持的“自然”理念，才是令概念得以發(fā)光的精髓——保留“高線”的鐵軌，因為那是不應被磨滅的歷史；完全使用當?shù)鼗ú萜贩N，因為它們最能茁壯成長；選擇多年生植物，不必每年補栽，大大降低了后續(xù)成本；秋冬時節(jié)，不會為了整齊對花草齊根修剪，因為冬日的枯草也是一道風景；有計劃外植物的種子來此落地生根，只要不對其他植物有太強的侵略性，也不對其專門處理——簡而言之，就是讓一切回歸自然。

如今，野花野草狂野生長的高線公園像一條綠色動脈，成為貫穿大小公園、廣場的線狀綠道，市民可步行，可騎車，可隨意休憩，欣賞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觀。它不僅成為水泥叢林中的一處空中花園，也逐漸成為這個城市的一處旅游勝地。

高線公園秋天的野草同樣魅力非凡

高線公園穿過10個街區(qū)，像一條綠色動脈。

“新長青運動”始流行

日本種植出售野花野草的店鋪

高線公園的設計者皮耶特·奧多夫是一位享譽全球的頂級園藝設計師，他雖不是“道法自然”園藝設計風格的開山鼻祖——據(jù)說生活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愛爾蘭園丁威廉·羅賓遜,開創(chuàng)了貼近自然和野生的園藝風格——卻是“新長青運動”（New Perennial Movement）的創(chuàng)始人和杰出代表。這里的“長青”是指多年生植物，也就是說，設計師在設計過程中，大量采用當?shù)爻Ｒ姷亩嗄晟参?，不需要刻意修剪，從而令景觀看起來與自然環(huán)境渾然一體。奧多夫先生的其他知名作品還包括芝加哥的魯里花園——這片在地下停車場上方的花園，不僅在植物選取上完全是本地多年生植物，就連花園中使用的石材都取材于當?shù)兀绱艘粊聿粌H成本低廉，而且本地植物也很快成為當?shù)貏游锏臈⒌兀芍^一舉多得。

如今，隨著人們對生態(tài)平衡的重視，“新長青運動”的理念已經(jīng)越來越受到人們的認可，涌現(xiàn)出許多出色的園藝設計師，比如美國設計師亞當·伍德魯夫和本杰明·福塔。若留心這些設計師的成長經(jīng)歷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個個都精通植物學，精心維護著自己的實驗苗圃，以深入了解植物的成長過程和變化，除了這些，他們的最大共同點，終究是一顆“尊重自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