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一城而終老

文 _ 潘玉婷

擇一城而終老

文 _ 潘玉婷

看馮唐的《擇一城而終老》，開篇首句：如果腰纏大把的時間，讓我選擇一個城市終老，這個城市一定要豐富。這愛過“見佛殺佛”嘴癮的浪蕩大叔選了北京，理由是這地方至少能讓他思考，能讓他混吃等死，且靈魂不太煩悶。這話挺吸引我，不是這股子北京調(diào)調(diào)的文藝勁兒，而是想到了自己和身邊的人。

相戀6年的愛人和一份留在城市的工作你會選擇哪個？我以一周三變的頻率給提問者建議。這故事有點俗氣，結(jié)局暫時開放。女孩是我的研究生同學，男孩是一個我素未謀面的縣城語文老師，他們從大二開始相戀，感情穩(wěn)定。現(xiàn)在女孩面臨畢業(yè)，導師推薦她留在城市工作，她自己也想留下來，她說從小就生活在縣城，不想再回去了。我支持她，人總是要往前走的。“留下來就得分手。”她跟我說。“分啊，你不是不想回去嗎？”我沒覺得這是個事兒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不是自己的事兒。“可是我想象的未來的生活里一定要有他呀。”同學嚴肅認真。“那就回去！”我表現(xiàn)得很果敢。“可是我想象的未來是在這里發(fā)生的呀。”同學依舊嚴肅。“如果讓你選擇一個城市終老，你選哪兒？”我突然聯(lián)想到了這個問題。“能實現(xiàn)理想和愛情的城市。”同學嚴肅慣了。“那是哪兒？如果讓你腰纏大把的時間。”我繼續(xù)追問。“目前不存在。我腰纏時間干嗎，能讓我纏點兒實際的嗎？比如工作機會，比如錢。”同學的答案讓我腦補了一下《讓子彈飛》里面的葛優(yōu)，腰纏數(shù)十個縣的縣長委任狀。這同學目前還沒辦法擇一城而終老，她腰里要纏的太多。

1954年，一趟從東北沈陽開往甘肅蘭州的綠皮火車拉響了汽笛，這趟車拉了600多人，有干部、工人和家屬。那個年代，往西往北走的火車大多是去支援建設，這趟火車也趕著時代大潮到西北去，到祖國需要的地方去，這里是蘭州、金昌、酒泉、嘉峪關(guān)……“全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姑娘，人擠人就上了車，還沒弄明白呢，迷迷糊糊就到了。”朋友的爺爺跟我說。我突然意識到這個84歲的老爺爺也二十幾歲過，在跟我一般大的時候他被一輛燒煤的“鐵老大”拉到了離家好遠的地方，我感同身受了一下，不禁心里酸酸的，我問：“那會兒您認識奶奶了嗎？”爺爺說：“結(jié)婚了，跟你奶奶一塊兒來的，大女兒剛出生不久。”我松了一口氣，我能想象和承受的背井離鄉(xiāng)是必須要有愛情的。后來的日子面目清晰，爺爺講了吃苦受累，講了日子的天翻地覆，講了讓他驕傲的兒子、孫子以及自己80歲以后的自行車技術(shù)。這城市選擇了他們那一批人來這里終老，腰里什么都不用纏。

高中要好的同學留在了廣州，因為廣州一家公司收了她的簡歷；大學舍友留在了縣里的中學，因為只有這里同時要兩個老師；表哥畢業(yè)后留在了家鄉(xiāng)，因為大舅身體不好；會拉二胡、會照相、會做木工的小舅留在了農(nóng)村，因為家里有姥爺留下的果園需要他照看；我畢業(yè)后留在了蘭州，因為我在這兒念了6年書后找到了喜歡的工作，盡管依然不認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