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是否需要獨立空軍？

肇啟笠++賈春牛

美國還需要一個獨立的空軍軍種嗎？對幾乎所有人來說，這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在世界所有國家中，空軍都在傳統的三大軍種中牢牢占據著一席之地。自1947年成立以來，美國空軍更是扮演了對外征戰急先鋒的角色，攻伐無數。不過，美國國內近期出現了一種論調，即美國不再需要獨立的空軍。為此，美國軍界和學術界展開了激烈辯論。

“空軍正失去存在理由”

據報道，這場辯論由美國肯塔基大學帕特森外交與國際商務學院助理教授羅伯特·法利博士發起。他在自己的文章中稱，隨著安全形勢、作戰手段及戰爭目的的變化，空軍正在逐漸失去存在的理由，從而斷言“美國不再需要一支空軍！”

法利認為，早期航空兵之所以能獨立為空軍是出于彰顯其“戰爭價值”的需要。航空兵出現之初，陸軍與海軍軍官都沒有意識到“統治第三維作戰空間”的重要性。第一次世界大戰西線戰場的戰爭實踐，讓英國意識到空中力量是“一股能打破戰爭僵局的新興力量”，因此，其于1918年整合皇家飛行隊與海軍航空兵成立皇家空軍，令其執行對敵戰略轟炸任務。

1947年美國空軍從陸軍中獨立出來時，也是出于執行戰略任務的考慮。當時白宮的假設是下一場戰爭的基調將是核戰略轟炸，陸、海軍的作用將大幅下降。屆時，憑借空軍的轟炸機就能摧毀敵人取得勝利，根本用不著與陸、海軍進行合作。因此，一支能打擊戰略目標、承擔戰略任務的空軍必須獨立出來。

到1991年海灣戰爭時，很多空戰理論家還在堅持這種理論，認為空軍在戰場上不應該過多糾纏于消滅伊拉克有生力量等戰術任務，而應該把重點放在攻擊“有決定性意義的戰略目標”上，以期達成“不擊潰伊軍也能摧毀或征服伊拉克這個國家”的戰略效果。然而事實證明，伊軍雖然在美國空軍的戰略性轟炸面前失去了抵抗意志，但伊拉克這個國家卻沒有真正被征服。空軍存在的基礎開始動搖。

其實，自越南戰爭后便有人稱，盡管空軍消耗了更多的戰爭資源，其取得的戰略效果卻十分有限，它所承擔的所謂戰略任務實質上還是戰術性質的。轟炸機雖能摧毀、殺傷更多敵對目標，但實際上完成的只是若干戰術任務。只有與陸、海軍密切合作，空軍才能發揮真正威力，從而取得最終的戰略征服。從這個角度說，為實施戰略轟炸任務、試圖以一己之力征服一個國家而生的空軍已失去了獨立存在的理論基礎。

“獨立空軍似雞肋”

“9·11”后的世界安全形勢表明，當年成立空軍時假設的大規模核戰爭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美軍已越來越多地承擔起反恐、反叛亂等小規模、低烈度的局部作戰任務。以執行戰略轟炸任務為基礎組建的空軍此時成了“牛刀”，出現了明顯的“不適癥”，有時甚至會引發負作用。

美軍最新出版的反叛亂手冊特別指出了這一點，稱“在反叛亂作戰中過度使用空軍會導致災難”，即誤傷友軍和平民，引起當地人對美軍的強烈不滿。在這種作戰環境下，“只有步兵才是最精確、最有效的作戰單位，空軍只是一種配合性力量，”技術和戰略上的變化要求空軍與陸海軍密切合作。據此，法利質疑，如果空軍的角色與作用同陸軍或海軍中的某一兵種無異，又有什么獨立存在的意義呢？

從實際運用上來說，空軍的獨立也是一種不明智的選擇。自航空兵出現之初，他們承擔的任務就是通過偵察、阻斷敵軍空運等，支援陸軍和海軍作戰。之后，美國海軍和海軍陸戰隊都想方設法保留了自己的航空部隊。只有美國陸軍“錯誤”地將航空兵剝離出來創建了空軍，大大破壞了其作為一個有機整體的戰斗力，致使陸軍近年來不得不大批組建以直升機、近距空中支援戰斗機為主的航空部隊來彌補缺陷。

法利不無嘲諷地稱，空軍空有一頂軍種帽子，實際上從未壟斷過空中力量，就算是在空軍引以為傲的利比亞戰爭中，美國海軍發射的導彈也發揮了重要作用。更耐人尋味的是，在飛行員的素質比拼中，“專職”的空軍飛行員被普遍認為遜色于“兼職”的海軍飛行員。

由此可見，當初組建空軍的出發點雖有一定道理，但之后的戰爭與實踐經驗卻證明一支獨立的空軍頗有“雞肋”的味道。然而自1960年代起，美軍中陸、海、空及海軍陸戰隊開始形成四足鼎立的局面，四者相互斗爭、相互妥協，共同瓜分國防預算這個大蛋糕。利益使然，空軍雖為“雞肋”但也不想被踢出“分食者”行列。

法利認為，一些人之所以堅稱空軍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完全是出于維護官僚利益的需要，以使在戰略、技術、財政以及社會環境變化的今天，空軍能繼續享有既得利益。他們不允許空軍走回頭路，重新成為他人的附屬品。有這些別有用心的人攪局，不僅會影響空軍的進一步發展，而且會損害軍種部隊之間的合作，妨礙空中力量發揮最大戰斗力。

配角主角之爭

對法利的建議，美國空軍給予了迅速反擊。他們認為，這位商學院助理教授完全沒有搞懂空軍的核心任務，也沒有弄清空軍、陸軍航空兵及海軍航空兵之間的任務區分，完全是在外行冒充內行說話，或者可以說是迎合美國政府軍費削減政策的“應景之作”。

法利認為，空軍只有在與陸、海軍配合時才能發揮最大作用。此話雖然沒錯，但也有以偏概全之虞，空軍的作用是陸軍航空兵和海軍航空兵無法替代的。

與空軍能為作戰部隊提供全方位、多類型的空中支援、空中打擊以及空中防護相比，陸軍和海軍航空兵部隊只能為各自軍種提供有限的局部支援。只有空軍，才可以對各個位置的敵方目標實施戰略、戰術雙重打擊，彌補陸航和海航的不足。

一位空軍高級軍官反駁稱，法利很可能只是“從歷史書中讀到陸海軍航空兵在二戰中的重要作用，從而斷言美軍并不需要一只獨立的空軍”。事實上，美國空軍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戰場配角”，而是在太空戰、導彈戰、偵察與監視作戰等領域起著主導作用，其能力是陸海軍所不能復制的。

兩個重要因素決定了美國空軍必須存在。其一是美國全球戰略的需要。陸軍的性質決定了他們在沖突或戰爭初期不能迅速部署到位。通常來說，集結足夠的陸軍部隊需要耗費數月時間；同樣，海軍艦船的調動也需要時間。只有空軍，能在數小時內對這個星球上的任何一點實施偵察、補給、打擊等，而且可以在沒有陸、海軍支援下獨立完成一些空中戰役。同時，美國空軍承擔著美軍2/3的核作戰任務，操控著大量衛星、遠程運輸機等戰略裝備，為美國各軍兵種遂行全球作戰任務提供了強大的威懾、情報、通信以及機動保障。因此可以說，沒有空軍，美軍就不是一支真正的全球力量。

其二是戰爭政治特性的改變。現代戰爭的目的不同于以往，占領與征服已讓位于威懾和控制。美國政府不必再大量集結地面部隊，而只需派足夠多的空中力量，就可達到化解危機、阻止沖突、塑造有利的國際環境等有限目的。從這個角度來說，空軍不僅不能取消，反而應該擴大規模，獲得更多的預算配額。

很多空軍人士因此認為，美國空軍現在面臨的問題不是革命，而是革新。鑒于空軍的不可替代性，其戰略、戰術和裝備的更新換代迫在眉睫。比如裝備更多的無人機、加油機，以降低作戰成本、延長作戰時間，研制更先進的轟炸機、隱形戰機以及機載武器，以保持空軍的技術領先和技術威懾等等。若非如此，老邁的美國空軍將很難達到現代戰爭的要求，最終被淘汰也不是不可能的。

（摘自《中國國防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