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下，我一朵云，你一片天

申望筑

一

一個星期中，能讓人欣喜得可以感覺到空氣里也有花開味道的日子 ——周日，終于來了。這一天，法國的超市不開門，商店也不開門，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那些關著的窗戶里，或是偶爾呼嘯而過的私家車里，應該是一家人的歡笑聲。馬路中間的草地綠得發亮，隱隱約約，還能看見電車的軌道。電車里只有幾個人，手里抱著滿滿一袋法式長棍面包。

我跳上了一輛電車，倚靠在窗邊的位置，望著藍得發亮的天空，心里想著：不管是雨天，還是晴朗，都是屬于我的日子。我有兩條腿，走得累到要失去知覺。但是，又還有很多地方想跑想跳，毫無疑問，我們總是喜愛看風景的。所以，格外去珍惜能夠駐足停留下來的日子。去看，哪怕是一些些最微小的存在。

二

從葉子開始泛黃的那天，就想找一個晴天，去仔細端詳這個城市。我們跑到被斑斕色彩所包圍的Bastille山上。瘋跑到了山頂，腳下的伊澤爾河蜿蜒著穿過城中間，兩邊是一棟棟紅色頂的房子，擠擠挨挨的，一層一層向著湖兩邊發散開來。遠處是Vercors山，我很少見到這樣的山，它并不是尖的山頂，卻是平平的又好似梯形的樣子，寬寬的、厚厚的一塊巖壁，被一片綠色和紅黃色覆蓋著。在遠得快要接到天邊的地方應該就是勃朗峰了，山頂似乎已經有了積雪。這個小城叫格勒諾布爾，位于法國南部羅訥阿爾卑斯大區；那群環繞著它的山脈，都屬阿爾卑斯山系；流淌過城中的伊澤爾河，是羅訥河的支流。

這里的秋日是我最喜愛的季節。燦爛得就像每個路人看見你時掛在臉上的笑容一樣，會熱情到把你融化。我們趴在山頂古老的城墻上，拿著外酥內軟的法式長棍，咔哧咔哧地咬著，然后在嘴里努力地咀嚼，讓面粉的香味填滿整個口腔。

法國人愛吃長棍面包，他們甚至會說：在馬路上拿著長棍面包的女人，是最美的。每次經過面包房，那股濃郁的面包香都在勾引著肚子里的饞蟲，甚至不用加任何的配料，純正自然的味道已足夠誘人。

三

傍晚的時候，天邊雪山頂上又被染成了紫紅色。像是火山噴發后留下的彩色痕跡，又似太陽落入山中時抹出的一束束光芒。

旁邊一個拄著拐杖的金發帥哥正打著電話說：“真是倒霉，前兩天去滑雪，又把腳給摔傷了，又得架上這玩意兒咯，每年都是這樣。”

是呀，每年都是這樣，到了冬天的滑雪季，作為滑雪勝地的格勒諾布爾就變得熱鬧非凡。馬路上多了很多裝著滑雪用具的越野車；還有像那位小哥一樣滑雪摔傷腿拄著拐杖的行人；甚至在天空中，會不停地飛過巡邏搜救雪山上受傷游人的直升飛機。有人開玩笑說，格勒諾布爾的骨科一定是全法國最頂級的，每個冬天都要接收治療那么多滑雪的傷員。

和小伙伴去滑雪場，卻沒有滑雪。能看見那么厚的白雪，對于在國內南方長大的孩子，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經歷和驚喜。看著無數的人，從幾乎垂直的山上帥氣地左右滑動著順利到達山腳平地，心中真是無比的羨慕。

我真是個不勇敢的人。愿意踏出第一步，走到可以出發的地方，卻始終無法走向更遠的地方。看見別人馳騁在白雪中，心里癢癢的，卻只能羨慕著。希望終有一天，能鼓起勇氣，用另一種方式享受冬日的存在。

四

“bonjour. Mademoiselle.”（法語：小姐，你好）。賣水果的大叔一邊收拾著攤位上顏色鮮亮的水果，一邊笑著和路過的行人打招呼。

“哦！最近的天氣真是不錯呀，晴空萬里的。”

“那可不是嘛，人的心情也真是好極了。周末帶著孩子們去郊外野餐！”

“哇！太太，聽起來真不錯！那再來點水果吧，孩子們愛吃巧克力，但是多吃些水果，對補充維生素可是很有用的哦！”

聽起來好像外國電影里的對白，但這些的的確確在每天的生活中發生著。就在這些熱鬧非凡的集市里，穿著白色圍裙，笑盈盈的大胡子大叔，指著烤爐中冒著油、嗞嗞作響的金黃色烤雞，大聲吆喝道：“來一只吧！今天的烤雞可是最好的！只要8歐一只！噢，小姐，我這兒賣的烤雞可是整條街最便宜最好的！”；蔬菜攤上綠油油的一片，有生菜、菠菜、各類沙拉菜，還有白色的小圓蘑菇，模樣可愛極了；還有賣衣服的阿拉伯小販，帶著彈舌頭音的不標準法語，喊道：“十歐元，十歐元啊，我這兒的衣服全都是十歐元啊！太太，快過來看看吧！都是十歐元！”

我沒想到，原來法國的集市，竟然是這樣一番生動歡樂的景象。有時候，只是去集市里逛逛，沒想買什么；只是想看看一個個黃色的檸檬，拿著聞聞它的清香；只是想跟賣東西的阿姨聊聊天，說說這些菜都有什么做法；只是去感受每個人的喜悅，去享受如春天般的溫暖氣息。

春天，伴著有陽光氣息的微風，毫無意外地來到。我們坐在露天的咖啡館，看著打在書頁上的那一束光，撫摸著留在上面的溫度。桌上擺著白色的咖啡杯，里面還有白色的泡沫帶著漩渦漂浮在深棕色的咖啡上，有一股香濃的氣息彌留在周圍的空氣里。遠處的山頂還留有未消融的積雪，旁邊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在阿爾卑斯山腳下，有一座小城叫格勒諾布爾，我伸手抓過天空中的一朵云，你擁抱過被布滿陽光的一片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