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沖垅的守望者

◎李華章

正沖垅的守望者

◎李華章

我走在正沖垅里，勞動者的身影寥寥無幾。

二妹夫仁求土生土長在溆浦花橋鎮，以扛鋤頭把為生。

仁求有三四丘田分布在白家山下的正沖垅與坡上。我沿著正沖垅走著，沖很深長，田一丘接著一丘，層層遞進，有的似明鏡等著開秧門；有的油菜花落之后，結出密密的飽滿的油菜莢，一片油綠綠的翠色，散發出清新的氣息，深呼吸一下，一股芬芳撲鼻而來。遠遠打望，一丘丘的油菜翠綠的顏色深淺不一，有的綠意盎然，有的綠中泛黃。我問仁求：同一個沖垅，同一個季節，怎么油菜的綠色不一呢？他笑著答道：就像不同人家的小孩一樣，生活條件不同，成長也不一樣。“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仁求的油菜田，在正沖垅有1.8畝，位于好地勢，但與上下左右的幾丘田的油菜相比，色澤較黃，主桿瘦小，莢子也少，下半截呈光桿狀態，日后油菜籽的產量自然會低。他毫不掩飾地說：我的田是“靠天收”。沒有追肥。若施化肥，就要加大投入；若施農家肥，車路只開通了一半，另一半要靠肩挑，路遠，路窄，晴天一把刀，雨天稀爛泥。我已年過花甲了，哪有這把力氣？

走在春天的陽光下，仿佛一步一生香。在我的家鄉，無處不有沖沖、坳坳、坡坡，但像樣的正沖是數得出來的。稱為“正沖”者，是憑著它的距離幽深、土壤肥沃、田地丘大、形狀齊整而聞名于鄉里。眼前的正沖垅，連綿成片，有一、二百畝之多。它與左右兩旁坡地的風景迥然不同，山坡上的棗子樹，由于缺乏人工的經管，樹老、枝枯，好似有病纏身；而坡地的油菜株疏、桿瘦、色黃、莢小莢少，顯得營養不良。興許情有可原，青、壯年男女幾乎都外出打工去了，留守在家的大都是老弱病殘的農民，田野里的守望者只有少數人。我走在正沖垅里，勞動者的身影寥寥無幾。從垅頭至沖尾，只看見三五個農民在翻地、點包谷、種黃豆。偌大的正沖垅里，春忙季節也失去了往日火辣辣的氣氛，白天也如此靜悄悄的，不由得一陣陣寂寞襲上心頭……

前幾天，雨過天晴，仁求搶著把包谷苗栽完之后，還剩下兩分田的面積，因舍不得荒了土地，這次是來補種黃豆的。撒完黃豆種籽后，為防止老鼠、飛鳥偷吃種子，他要走過幾條田埂，再爬上一條紅土坡，從自己的地里挖來紅沙土掩蓋在豆子上。他來回挑了三擔。挑完第一擔，額頭冒熱汗；挑完三擔后，汗水濕透了衣背。他擦完了汗水后，笑著對我說：大阿哥，這就像你背誦的古詩那樣，“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面對仁求辛苦之后的幽默感，我沉重地苦笑了。

白家山上的夕陽，像一縷縷赤紅的彩線，纏繞在棗子樹上，鋪蓋在油菜莢上，給正沖垅的田野增添了一層薄薄的燦爛之光。頭發花白、風濕病發的仁求，這位正沖垅里的守望者，正跛著左腳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