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親密愈傷害

二貨老媽

我是屬于晚生孩子的那一撥人，30出頭才要了女兒，所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當媽晚，好像把青春期都拉長了。”

過去不覺得，等到孩子大了，問題就顯現出來了。前兩天女兒說：“我們班誰誰的媽媽，好像只有30歲，好年輕哦。”回房和先生兩人一起算了算，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生小孩的話，那是有可能的呀，頓時心中艷羨不已。一旦扯到年齡啊，青春啊，成熟啊，女人沒有不敏感的，于是這事情就變成一根小刺，隱隱在我心里戳著。

前陣子跟女兒吵架，我說：“沒想到你的叛逆期這么早就來了！”她牙尖嘴利地回說：“沒想到媽媽的更年期也這么早就來了！”這下，心中原本隱隱作痛的小刺一下子戳中了命門，我將一本書甩到了地上，摔門而去。

在外面走了很長時間，平靜自已的心緒。反思這件事情，我有反應過度的地方，女兒也有口不擇言的任性。看過許多電影和小說，都提到年幼時女兒跟母親對抗特別嚴重，劍拔弩張以至疏離，直到青春期過去，女兒漸漸成長，踏入紅塵為人妻母，關系才慢慢走向和解。為什么要繞這么大一個彎路才能互相體諒和理解？相親相愛一輩子不好么？她們是親人啊。

也許，正因為是太熟悉的親人，熟到了無視的地步，所以才不以為然（自以為是）、不知感恩（理所當然）、不懂珍惜（不怕失去）。這些表現最終都指向了一點：過于自我。于是這種肆無忌憚不相離的底氣，讓我們把最差的脾氣和最糟糕的一面都留給了親密的家人，卻把耐心和寬容留給了陌生人。

冷靜過后，我回到家，給熟睡的女兒寫下這封信：

“你知道‘更年期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媽媽老了。媽媽正在變老，即將面對生理和心理的壓力，媽媽正在努力克服這些壓力，所以不希望你用嘲笑的口吻來攻擊。

衰老和壓力，本是媽媽要面對的問題，不巧因為它們帶來的情緒副作用，轉移到了你身上，媽媽道歉，也希望你能體諒。我們太親密了，離不開也打不散，因此容易過界。以后，最好我們不要犯那些錯誤，對親密的家人，也盡量和聲細語，關懷擁護——畢竟我們不會永遠那么親密，以后你也將有你的小家，離開媽媽，成為另一個孩子的媽媽。未來，你會有很多的想法和欲望要實現，惦記著去更廣闊的天地，而媽媽因為年邁，只能原地守望。所以，在你離家之前的這十幾年，就是我們之間僅有的相守時光，其實很短。

最后，媽媽始終愛你。所謂親密的家人，就是吵過了，哭完了，還會心無芥蒂地重新擁抱。這份寬容，是來自血緣的禮物。”

寫完這些文字，我忍不住淚流滿面，想到以前讀過香港著名電臺主持人梁繼章先生寫給兒子的一封信，忽然特別深刻地理解了其中的立場和寓意——他說，親人只有一次的緣份，無論這輩子我和你會相處多久，也請好好珍惜共聚的時光，下輩子，無論愛與不愛，都不會再見。

他的信，據說是給兒子18歲的生日箴言；我的信，卻希望能更早讓女兒看到。有些錯，越早糾正越好；有些愛，越早珍惜越好。

親愛的，媽媽等你醒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