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五倫到陶淵明

鄭海嘯

漢朝有個人的名字很怪，叫“第五倫”（大概是姓“第五”，名“倫”），以說話坦率著稱。當有人問他是否也有私心時，第五倫爽快地回答：“過去曾有人贈送我千里馬，我雖然沒有接受，但每逢選拔高官時，我心里總忘不了他。再者，我哥哥的兒子生病時，我一夜去探視十次，但是回家后睡得很安穩；而自己的兒子生病時，我雖然沒去探視，但晚上卻失眠了。這也許就是私心吧。”

但僅有這種坦率顯然是不夠的。陶淵明當縣令時，曾給兒子請到一名長工，附信說：“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胡適年輕時讀《陶淵明集》，將這句話深印腦中——“三十年不敢輕用一句暴戾的辭氣對待幫我做事的人”。“此亦人子也”，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他”和“你”“都是爹媽養的”。

從第五倫到陶淵明，這是巨大的進步。人都有私心，都有護犢的本能，但我們必須將這種私心和本能加以升華，不然就會越來越像禽獸。

梅里美的小說《馬鐵奧·法爾哥尼》說了這樣一個故事：馬鐵奧·法爾哥尼是科西嘉島上聞名遐邇的神槍手，豪俠仗義。他中年得子，對兒子非常疼愛，寄予厚望。一次他出門去了，兒子獨自在家。來了一個逃犯，兒子福爾圖納托接受了逃犯的錢，答應把他藏起來躲避官兵追捕。他在威逼恐嚇之下毫不畏懼，卻為隊長拿出的獎賞——金光閃閃的掛表所誘惑，將強盜出賣給官府。馬鐵奧·法爾哥尼回家知道此事后，做出痛苦的選擇——槍殺了獨子。

李某某的母親夢鴿在回應媒體質疑她護短時說：“為兒子做什么都不為過。”我們但求有些父母不是只把自己的孩子當寶，而把別人的孩子當草，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