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的面具

肖遙

看美劇《傲骨賢妻》，沒看多久就堅持不下去了。初級律師Alicia永遠板著一張“撲克牌臉”，調查員Kalinda的面孔像戴著一副鐵面具。也許因為這是一部職場劇？

在職場，動不動哭鼻子抹眼淚和動不動嘻嘻哈哈一樣，都會被認為是不成熟。機場里常見的成功學暢銷書里，說到成功人士的職場表現時，時常會提到日式的隱忍和英式的克制。就像越是大神級別的武林高手，打斗中越是表情輕松，姿勢優美。無論是在《致青春》還是《小時代》里，要表現小P孩們終于成長為職場精英了，造型師會把女人的頭發梳得紋絲不亂，男人的頭發抹得油光水滑。演員們則只需保持面癱，定能不怒自威。

就連把妹，也是越不動聲色，勝算越大。《把妹達人》里說過：“兩性關系的本質不容樂觀，至今，性還是女人能全權控制的也是唯一能控制的領域。”套用這句話，也許可以說：“在職場上，表情是做下屬的能全權控制的也是唯一能控制的領域。”我家小孩挨訓斥的時候，馬上表情木然，那意思顯然是：“我只是無力反抗而已，非服氣也！”仔細想來，做下屬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又要保持尊嚴，最妥當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我的新同事小F剛到單位時，像初進宮的甄嬛那樣天真爛漫，之后逐次經歷了赤誠相待、拉幫結派、勾心斗角等一系列跌打滾爬。有段時間老有人打趣他說：你怎么臉掉得像個黑臉包公？他回答說：端得穩，不會被欺負！同事們聊天，他站得遠遠的；他們互相遞煙，他裝作擦眼鏡片；他們講段子時，他就像受到妖精騷擾的唐僧……他有意和工作圈子保持距離，以讓人感到不明覺厲。不過，盡管他變得又嚴肅又緊張，大家還是只把他當黑臉，不把他當包公。

幾米漫畫《假面的告白》里，有個戴著獅子面具的人，在一個星期六的早上，突然覺得疲累，就坐在公園的石椅上，決定摘下戴了許久的頭盔。“很多事情是沒有原因的，我順暢地呼吸，卻感到焦慮。慎重地思考，應該脫下獸皮，或是重新帶上威武的頭盔。”

我忽然想起《傲骨賢妻》里，還是有個女人挺可愛的：Diane。她真性情，不裝，動輒開懷大笑。

后來一想，Diane那么率性，因為人家是律師事務所的老板啊！轉念又想到，她已經滿面皺紋了，才能笑得那樣肆無忌憚，我頓時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