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情韻語音中情感、呼吸與語音表現的關系

■曲海紅 王 倩

播音情韻語音中情感、呼吸與語音表現的關系

■曲海紅 王 倩

根據現有語言學及心理學的研究成果，我們知道語音作為一種特殊的聲音，其源動力來自于呼吸。說話人的情感會影響自身的呼吸，由于呼吸影響人說話時的氣息運用，因而會造成說話人不同的發音狀態，進而影響言語表達時的語音質量。而語音又是語言中表達意義和情感的重要手段之一，說話人語音質量的好壞直接關系著言語表達的質量。也就是說，情感、呼吸、語音形成了一個循環互動系統，情感會促動人類的呼吸，從而影響人類言語進程中的實際發音，而作為語言物質外殼的語音又反作用于人類的情感表達，直接關系到言語交際中意義信息和情感信息的明晰性與準確性。

播音語音因其蘊含情感表現，體現韻律特征，故本文將其稱為播音情韻語音。下面我們將尋找理論性證據與經驗性證據，考察在播音情韻語音表達中情感對氣息運用的影響、語音的表情功能、呼吸與語音的關系以及停頓的必然性等，進而就情感、呼吸、語音表現之間的關系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情感影響氣息和語音質量

心理學詞典對于情感的認定是：“情感是人對客觀事物是否滿足自己的需要而產生的態度體驗”。普通心理學課程中認為“情緒和情感都是人對客觀事物所持的態度體驗，只是情緒更傾向于個體基本需求欲望上的態度體驗，而情感則更傾向于社會需求欲望上的態度體驗”。從這兩個概念中我們可以看出情感和情緒都會與態度中的內向感受、意向具有協調一致性，而這種態度在生理上是一種較復雜而又穩定的生理評價和體驗。

生活當中我們都曾有過這樣的語音感知體驗，一個人即使他的聲音再蒼白、他的發聲能力再弱，可是當他動情地說出一句話時我們都會被其感動，也發現他的氣息狀態發生了變化。情感會影響說話人的氣息，進而影響我們的語音質量。這既可以在我們的生活經驗中尋找到相應的證據，同時亦有實證研究的支持。

首先，在語言詞匯系統中就記錄著人類對“情感影響氣息”這一現象的最感性的認識。如哀聲嘆氣、怒氣沖天、氣勢洶洶、屏氣吞聲、垂頭喪氣、嬌聲嬌氣……豪情壯志、熱情洋溢、語重情深……慷慨激昂、暴跳如雷、脅肩諂笑、忐忑不安等等，這些成語中體現出強烈的情感和情緒的表達（或哀、或怒、或喜）。情感與氣息有很大的關聯，情感運動起來了，相應的氣息也會發生變化，情感會導致語音層面的改變。

其次，越來越多的研究也為“情感影響氣息”這一結論提供了實證支持。張頌在《朗讀學》中，對不同的感情色彩在氣息和聲音上顯露的特點做過如下描述：愛的感情——氣徐聲柔；憎的感情——氣足聲硬；喜的感情——氣滿聲高；悲的感情——氣沉聲緩；欲的感情——氣多聲放；懼的感情——氣提聲凝；急的感情——氣短聲促；冷的感情——氣少聲平；怒的感情——氣粗聲重；疑的感情——氣細聲黏……①徐恒認為，“情緒的體驗與人的神經生理分不開，情緒過程在人體內能引起呼吸器官、消化器官、心臟－血管活動的一系列變化……其中最容易感覺到的、與發聲直接相關的就是呼吸的變化。”②調查表明，呼吸愉快時17次/分鐘，消極悲傷9次/分鐘，積極動腦20次/分鐘，恐懼時64次/分鐘，憤怒時40次/分鐘。

由此可見，情感對我們的神經生理造成一定的促動作用，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影響我們的呼吸（氣息）。而呼吸作為語音的動力源泉，必然會造成對語音質量的影響。

二、呼吸是語音動力的源泉

我們先看一下古代戲曲用聲對呼吸的重視。唐代段安節在《樂府雜錄》中提到：“善歌者，必先調其氣，氤氳自臍間出。至喉乃噫其詞，即分抗墜之音，既得其術，即可致遏云響谷之妙也。”③贊同此觀點的有韓愈，他在《答李翊書》提出“氣盛言宜”的說法，認為“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

中國古代聲樂理論中對氣息的精辟論述，說明了掌握歌唱的正確呼吸方法才算是“善歌者”，才會發出“遏云響谷”的美妙聲音。因此置氣于“帥”的位置是對的。這是因為我們所發的語音是通過肺部提供動力產生氣流，氣流帶動聲帶的震動，再經過口腔的調制而成。無氣自然無聲，氣不足或調氣不當，聲音也不能圓潤動聽。

由此我們可知氣與聲的依存關系，氣息是聲音的動力來源，是發音的前提和基礎。說話時，呼出的氣流沖擊兩條聲帶，聲帶迅速地一開一閉，使得穩定的氣流被切成一串串的噴流，進而轉換成聽得見的峰音，隨著主動發音器官與被動發音器官的協調運動，不斷改變聲道的形狀，峰音就變成了可被區別的語音，再通過胸腔、喉腔、咽腔、鼻腔、口腔等共鳴器官的作用聲音得以放大。可見語音的有無、語音的彈性和質量都與呼吸密切關聯。

三、語音質量反作用于語言的情感表達

播音情韻語音表達中人的發聲狀態、語音質量又決定了是否準確、充分、恰當地表達了語義內容和情感信息。可見語音質量又反作用于語言的情感表達。

1.語音是承載意義和表達情感的重要載體

功能主義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的理論共識為，語言不僅僅客觀地表達命題和思想，同時還要表達說話人的主觀立場、態度和感情，表情功能是語言的重要功能之一。④語言對情感的表達不僅僅通過詞匯、語法等手段，語音也是一項重要的手段。也就是說，作為語言物質表現形式的語音除了負載語義內容以外，還負載豐富的情感信息。

張頌認為，有聲語言存在于三層空間：第一層是生存空間，比如日常生活中的話語交際，對聲音和語言沒有過多的要求，聽明白即可。第二層是規范空間，比如朗讀，朗讀行為系統由朗讀者、朗讀內容與聆聽者構成，由于不再是個體行為，已經形成了群體語境，因此朗讀者要剔除不規范的語音、詞匯、語法。第三層空間是審美空間，這層空間多指藝術創作，朗讀者的理解力、感受力、表現力并非是一般要求，而是要超越規范空間，要具備藝術修養、藝術功力，這樣才會達到“不工者，工之極也”的境界，播音情韻語音則屬該層空間。如此看來，有聲語言首先要滿足交際層面的需要，這就自然要承載意義，想要達到更好的交際效果，情感則是不可或缺的。

2.韻律是負載語義信息和情感信息的重要語音手段

語音負載的情感信息往往通過語音韻律變化表現出來。從聲學角度看，語言的韻律變化可通過時間（音長與停延）、振幅（音強）、基頻（音高）、共振峰模式（音質）等韻律要素表現出來，而語言的節奏正是以超音段特征組成；從生理動程角度看，就是語音的輕重緩急和抑揚頓挫。

在此我們以停延為例說明其對語音情感信息的體現。

首先，有聲語言的呈現是線性的，即以時間結構起來的語音流，這種語音的流動是以時間一維形式展現的，因此有聲語言是線性的系列語流的連續。人與機器不同，機器可以持續不斷地發出同一聲音，且經很長時間而不間斷。而人的喉嚨發音長短、高低，都與人的呼吸有關。人既然不能不喘氣，也就不能不停頓。既然呼吸是生理機制，那么停頓就是必然的。

其次，人在說話時，大腦對韻律是有明確感知的，而大腦對韻律的處理也往往需要依靠調節呼吸的節奏和形式來生成言語，這正是停延在生理上的表現。語言上的停延不僅僅是由生理原因造成的，還有為表達清楚語言的結構層次而出現的語法停頓，更有為了強調或表達某種感情而出現的突破語法停延常規的心理停延。在對節奏的研究中，有人提出停延是漢語的節奏支點。⑤對停延的研究及重視程度的不斷提高顯示出停延在漢語及其研究傳統中的重要位置。

在播音情韻語音中，停頓不僅體現語意和邏輯更體現情感，心理停頓視感情而定，有時可超出邏輯停頓很長時間。同樣對于語話中的音段延長必是對情感的彰顯。

以上我們談論了情感、呼吸與語音表現之間的關系，由此可見情感、呼吸與語音表現形成了一個循環互動的鏈條。

圖1 情感、呼吸與語音表現之間的關系

我們的基本認識是：情感的表現與音高變化、聲音強度、快慢有關，而這些又都與呼吸停頓直接相關，可以說情感影響呼吸，呼吸影響停頓，停頓表現語言節奏，這些語音的實際表現形式又決定了播音情韻語音中語義信息及情感信息表達的信度和效度。

注釋：

① 張頌：《朗讀學》，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115頁。

② 徐恒：《播音發聲學》，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139頁。

③ [唐]段安節：《樂府雜錄》，《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第1集），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年版，第46頁。

④ 沈家煊：《語言的“主觀性”和“主觀化”》，《外語教學與研究》，2001年第4期。

⑤ 劉現強：《現代漢語節奏支點初探》，《語言教學與研究》，2007年第3期。

（作者曲海紅系吉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王倩系吉林大學文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李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