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向西（外六章）

四川 鮮 圣

出門向西（外六章）

四川 鮮 圣

是時候了，現在，我們出發。

我和我的一頂帳篷，還有草帽、水壺，都是我的朋友。

向西，向月亮安靜的西域出發，抵達一片雪語燃燒的唐古拉山。

我準備了酒、水、火和種子，準備了足夠一個人消磨的30天時間和足夠一個人訴說的30天光陰。

我讓我隨身攜帶的朋友，都有自己的身份，找到陽光的熾熱、雪域的美人。

一粒鹽最好來自察爾汗鹽湖；一粒金子最好來自五龍溝；一只藏羚羊的回眸一定就在可可西里。

我去的方向，是無數條河流的方向。沱沱河，我最后的歸宿和牽掛，一個人沿著它的足跡走，最廣闊的地方，水依然在成長。

拉一朵白云在身邊，我靜坐片刻 ，看風吹大地，把最亮的一片雪覆蓋在自己身上。

出門向西，最好能遇到戈壁。

遇到一聲駝鈴和五千年的絲綢。

我遇見的愛人，比哈達更亮，念著她的名字前行，再往前，一只藏羚羊用安詳的目光向我致敬，我給它微笑，掏出懷揣已久的酒、水、火和種子。我們像遠古的親戚，席地而坐，一同仰望柴達木的干凈與遼闊。

喊一聲：柴達木

向西，風聲跟著我，雨聲跟著我，我打馬進草原，喊一聲柴達木，馬蹄上的風云遼闊而磅礴。

我對一束青稞凝視已久。簡單的想法比不上青稞的一次點頭。

喊一聲柴達木，更多的時間，是等待它的回應，傾聽它禪語里的頌詞。

一邊是雪的靈光，一邊是風的纏綿。回應，荒漠與草場一同抬起頭顱，打量這奇異的美麗。蒙古兄弟的歌唱讓每一粒鹽如此純凈。

我不知道這些草地、沼澤、湖泊是否有過快樂，喊一聲柴達木，我知道，一頭牦牛、一只羊有過短暫的驚詫和長時間的肅立。

奔跑，藏羚羊在我的喊聲里像一片云彩，回到它的天堂，我的喊聲驚動的小草，在腳下瘋長。

選擇一片草地安居或樂業，其實，就只需要這么短暫的幾秒。

水磨古鎮

我曾經來過這里，尋找水磨旋轉的轍跡，尋找水磨流淌的歌謠。

我找到的，卻是殘存的瓦礫和倒下的痛楚。

地震的波紋一圈圈輻射，早已把水磨旋轉的藏歌和悠揚的羌笛，淹沒在飛揚的塵土中。水磨，在傷與痛的旋轉中，停頓下來，唱出的歌謠嘶啞而無力。

水磨，變成一片廢墟。水磨，在古老的歌謠里哭泣。

那一刻，我走在水磨留下的轍跡里，企圖尋找一條通向天堂的路。

如今，依然是這座水磨在旋轉，依然是那首古老的藏歌，在水磨古鎮的笑靨里回蕩。時光的光盤上，留下了亙古的期盼和永世的感動。

羌城的陽光，干凈而明媚，溫暖而熾熱。灑在一張張滄桑的臉上，我看到了滄桑里綻放的幸福；灑在一條條古老的街上，我看到了一串串快樂的腳步。

羌笛悠揚，白云出發的地方，從此留住了風的腳步。

光霧山

霧是一把鎖，光霧山鎖在霧里，何止千年萬年。

霧，鎖住的是大山的一聲聲嘆息，鎖住的是山民的一聲聲吆喝。

陽光把滿山的楓葉灌醉，讓大山感覺出溫暖，讓春天降臨到山民的身旁，讓我回到父親的身邊。

云在山巔上傾訴。

鳥在山坳里徘徊。

一路上的風景都是時光撕下的舊日歷，一葉葉飄飛，沾著濕漉漉的回味。

還有山嵐，還有落英，還有堅強的巖石和脆弱的枯藤，霧把生命擁在懷里。

只有活在山里的人，才目睹了被鎖的心事每年都在發綠。

沉默，復活，光霧山不朽的石頭成為風景的看點，我就坐在石頭上，等你來。

諾水河

養育生命的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河流。

我生命的河流卻是大山腹地里的一條暗流，滲進了大山的鈣質和大山的巖漿。

這樣的河，給了我大山的骨骼。河的對岸我從來沒有去過，只在遙望中看到了一次次挺直的身板和一次次又彎下去的腰。

向東，一條河流淌的方向，濤聲奔涌，沉淀，我不知道大地的洪峰是怎樣穿過大山的肌膚，把時光切割成這樣一株株晶瑩剔透的石筍、石林，把大山的骨頭錘煉成一條河的誘惑，倒垂在人們的仰望和幻想中。

有那么多的乳汁在流，有那么多的巖漿在涌，有那么多的石筍在成長，諾水河讓回家的人開始傾聽生命。

石鐘乳，不是甜的，我用舌尖去舔過，而諾水河，是養育我們的母親。

錦里印象

斑駁的陽光在這里徜徉，每一步都帶著依戀和回歸，走向古樸、幽深的小巷。

木門很靜，格子窗很靜，瓦屋和雕檐上時光很靜。流水在這里環繞，燈影在這里起伏，月色在這里穿梭。

把靜謐的生活打進行囊，獨自一個人站在錦里門前，環顧頭頂的天空和身旁的綠茵，悠長的小巷傳來一聲聲遠古的吆喝，蓋碗茶飄出濃濃的古典韻味，色彩繽紛的布簾幌子在風中左右搖曳。

走進去，著一身古裝的錦里，回到了明朝一段時光，或者三國一個客棧，來來往往的臉上，目光洞穿過往的云煙。

時間的墻，歲月的路，塵封的巷子，古老的鋪店，停泊在成都緩慢的光影中。蜿蜒曲折的院落、街巷、水岸、湖泊、荷塘，靜止在一聲聲感嘆里。

在這里，花朵的暗香沁潤心境，駐足、小憩，陽光始終跟隨在身邊。

路徑曲折，青石磚一路向前，紅漆木門虛掩的門扉，露出一張張川劇的花臉，清清爽爽的一段唱腔，拉長了錦里悠遠的時光。手工作坊的泥人，在你的凝視中，復活出一張張笑臉，剪紙上的一滴雨，在這里遇上了最安靜的一朵蓮。三國桃園結義的佳話或者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一起在錦里時光中起伏，融化進一盞盞舊事的杯中。

在錦里駐足、小憩，軟綿綿的成都話，像一縷縷陽光把我包圍。

走進去，穿越歷史的隧道，我身旁站立的那棵樹，守望在這里，至少等你有三百年。

寫意耍都

要等到夕陽歸去，要等到霓虹綻放。

要等到，你的內心只剩下相聚的念頭，這時候，選擇耍都，才有耍的情調和理由。

耍，在成都，是一種地地道道的生活。選擇耍，選擇安逸的成都氣息，隨意地走進耍都，只需要有屬于自己的時間，只需要有屬于自己的人，只需要有一縷清風和一輪明月做陪。

冷淡杯，冷淡的是世俗。走進耍都，奢華不列入菜單，一碟花生，一份田螺，再加上一些歡歌和笑語，啤酒打開，冷淡杯里盛滿了星光的柔情與晚風的愜意，醉或不醉，親情就在對飲中升華，友情就在時光中沉淀，愛的甜蜜與溫馨就浸潤在蒙眬的月色里。

讓內心靜下來，到耍都聚聚，夜色剛剛降臨，夜生活剛剛開始，成都的一場好夢，剛剛從這里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