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之路從死開始

潘格

唐明滔端坐在醉香樓上一副閑情逸致的樣子。這時，家仆急匆匆趕來，說：“老爺讓公子速速回去，有要事商量。”

時任臨安太守的唐老爺和夫人正翹首以盼。唐明滔剛一進門，就被他們拉住，興奮地說：“皇上要為公主選駙馬！我們剛剛得到消息，就趕快告訴你。”唐明滔一臉困惑，駙馬不都是皇上欽點的嗎？唐老爺笑了，一把拽住兒子的手臂，說：“傻兒子，如今這江山都被女人掌了權，還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爹熬了半輩子，頭發都熬白了才只做了個太守。你要抓住這個機會，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都會改變的！”迎著父母熱切的目光，唐明滔堅定地點了點頭。

唐明滔參選駙馬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每個親戚的耳朵，每個人都重復著同一句話：“我們今后可就靠你了啊！”面對那一張張恭維和賠笑的臉，唐明滔覺得自己已經是駙馬了。活了20歲，唐明滔第一次品嘗到權力和榮耀帶給一個人的快樂和滿足。

選駙馬的前一夜，李公公來到唐府，盯著唐明滔問：“你確定要參選嗎？為什么不去參加科考？你那么有才氣，應該能考取功名的。”唐明滔不置可否地笑笑。

參選駙馬是異常嚴格的，每一場考試都有人被淘汰。最后一場開始前，唐明滔與李公公目光對視的一剎那，看到了李公公眼神里的暗示，于是他找了個機會接近李公公，兩人就在偏僻的地方開始了短暫的談話。

李公公嘆息了一聲，說：“如果你是我兒子，我不會讓你來這里。你知道嗎？我有一個侄子，和你差不多大，他娶了一個媳婦，在鄉下生活。明年春天，他們的孩子就該出生了。”

“李公公，我不明白。”

“人世間有許多事是根本就說不明白的。你只要知道，人有的時候需要掐滅心里那一點點的希望，不管這希望是什么。那樣，才能好好地活著。”

“你是要我放棄嗎？”

李公公看著唐明滔，誠懇地說：“孩子，告訴我，如果現在我不是以公公而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要你退出，你會同意嗎？”尚未做出決斷，鈴聲響了起來，唐明滔躊躇了一秒鐘，頭也不回地走進考場，最后和另外五個人被留了下來。

唐明滔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想著心事。李公公的話猶在耳邊：“回去準備一下吧，明天跟我進京，接受公主的選拔。”就要見到公主了，唐明滔的心和所有參選的人一樣激動。

“跪下。”那人說。六個人齊刷刷跪成一排。那人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此六人甘愿追隨太平公主西去……”話音未落，只聽得耳畔一陣巨響，兩扇大門轟然合攏。那人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正透過門上的小孔向內張望。

“這是干什么？”唐明滔驚懼地問。那人笑了：“你們不是想做駙馬嗎？這就讓你們去見先公主。”

公主死了？仿佛一個晴天霹靂，所有聽到這消息的人都驚呆了，絕望的大哭和號叫蒼蠅似的彌漫在房間里。唐明滔在哭聲里第一個清醒，他跑到門口，舉起拳頭用力砸門。“別費力氣了。”那人隔著門說，“都是石頭的，砸不動。”“熱啊！”有人停止哭泣，喊了一聲。唐明滔也覺得熱，是那種火燒火燎不可遏止的熱。那人說：“為了清潔你們追隨公主的靈魂，特將你們放進這窯中。望你們的靈魂羽化登仙之后侍奉公主左右……”

“不！放我出去！”唐明滔突然大喊，“我不要做駙馬！我要出去！”灼熱如水一樣慢慢滲進身體，在鼎沸的哭聲里，世界留在唐明滔眼中最后的景象，竟然是一個老人那復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