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內蒙 極地之旅

安東尼

誰都知道內蒙草原的綠，卻很難想象它無邊無際的白。上月到內蒙古克什克騰，35名團員背上83部相機超過100支鏡頭，乘著13輛越野四驅車從-6℃走到-36℃，1，500公里的旅途中，看過如天堂的雪原，也經歷過地獄般的大風雪。沒有北海道的精致，也沒有哈爾濱的霓虹，只有灼傷手腳的原始冰凍，在這嚴寒極地跟幾百人追逐復活的蒸汽火車，尋駱駝牧民。

內蒙式早安

幻日（Sundog）奇觀必須滿足苛刻條件，太陽要接近地平線、天空出現卷云又沒有低層云阻礙，還要在-20℃寒冷高空布滿六角形冰晶折射陽光，正因為罕見，之前在上海現身竟被說成末日兇兆。

-20℃在冬季的內蒙實是稀松平常，

長期積雪的無垠曠野上空輕易凝結大量冰晶，

乘著四驅車闖蕩內蒙的4天，

這個有時像光環有時像三個太陽的罕有物，

倒是每個早晨和黃昏最尋常的一道風光。

攝影天堂 感觀地獄

內蒙在今年冬季重裝上陣，自九月起連續最少降了10場大雪，920，000平方公里土地被厚厚白雪蓋覆，禿樹在白色平原中如水墨畫一般，整排松樹則沾上被日光蒸發的湖泊水氣形成壯闊樹掛。

但鏡頭背后是內蒙30年來最寒冷冬天，露出的皮膚像火灼一樣，令人懷疑眼前景色是把世界燃燒后形成一地純白灰燼。

蒸汽火車 孟蘭節

橫跨內蒙古中部的集通鐵路在1996年開通時資金不足，只能用破銅爛鐵的價格買入120輛二手蒸汽火車頭在全長944公里的鐵軌上運作，這個潦倒故事聽在鐵道迷耳中卻是個福音，每年吸引近20國旅客朝拜，被蒸汽火車迷譽為“蒸汽火車最后的天堂”。不過，鐵路還是在2005年改用柴油火車，全面停用蒸汽車頭。

但克什克騰政府為發展旅游業，07年開始與鐵路公司合作讓蒸汽火車每年復工5天，又專挑最寒冷的年末年初進行，讓火車拖著空卡和連綿的白色巨云重游人間，成為當地一年一度的蒸汽火車盂蘭節。

90分鐘又30秒

當地政府以“蒸汽機車攝影節”之名號令退役蒸汽火車復出，5天活動中，每天早午各開一班，來回克什克騰的大板站和經棚站共133公里這經典路段， 沿路途經11個大彎、7條隧道和6座高架橋，如此大制作只為服務攝影愛好者！節目當然納入我們攝影團的重頭戲，3人一輛越野車于早上8時已開到大壩梁隧道口，下車后就在小腿深的積雪山丘尋找最佳位置。說好9點半經過的火車誤點，我們在寒冬下呆等到10點，才從遠處看到火車的蒸汽。可能要追回遲到的時間，火車竟然全速前進，跟官方“在這一路段，機車速度慢”的介紹根本是兩回事！由火車撲面而來至進入隧道不過30秒，大家都只顧猛按快門，直至蒸氣都散去才回過神來，鳥獸散趕回各自的四驅車繼續追擊。

火車身影稍縱即逝，要沿路追車記得要快，不然就像我們一般，跟幾十部車塞在公路上，下車便只能拍下煙屁股了。

全場最玩命屬這兩位仁兄，跑入黑漆漆的隧道，最后當然又落得被警察驅逐的下場。照完火車鉆山洞，肺部呼吸著-30℃的空氣跑回馬路上，還要在四驅車群中找回座駕，真是斗志斗勇。

到達時隧道上方的山頭已站了近百人，遲來但沖上前頭的自然擋到后面的鏡頭，看到有攝影者氣極開罵，還有人擲雪、飛樹枝抗議。

雪地Cosplay 駱駝大會

距離克什克騰市中心100公里的達日罕烏拉，昔日有“小駝鄉”之稱，今天的駱駝數量已大為減少。當然，事在人為，像蒸汽火車都可以重生一樣，自2009年起每年一度的“銀冬駝文化節”，也會召集一批蒙古人和近百只雙峰駱駝，重演游牧風光。不過跟碰面的蒙古人閑聊，不少都說已脫離草原生活，光鮮的傳統服裝都在衣籠深處翻出來， 駱駝就從經營游客生意的牧場拉來，所謂文化節原來實情是Cosplay大會！但從鏡頭往外看，七彩的蒙古服配厚毛大駱駝確實是雪原上難得的華麗，其中又以米黃色的雙峰駱駝最搶眼，站起來體高超過2米，騎著一個蒙古大漢，有種憨直的霸氣！可惜大會并沒有固定的活動時間表，我們到訪時騎手只會騎著駱駝小跑兩步， 剩下的三三兩兩都系在樹上，想看氣勢場面就得碰碰運氣了。

當地駱駝靠旅游才復興過來，由畜牧業到服務性行業的轉變，看看選美冠軍駱駝被綁在樹上任攝影愛好者隨便拍便知。

2014 極地日出

沒有人知道，是誰第一個爬上山丘拍下這個場面，但“小紅山日出”經已是內蒙壩上景區的著名風景，四季都有人摸黑把相機背上山，趕這片尋常風景。一場大風雪打亂了我們原定的行程，卻意外在1月1日黎明前來到小紅山子村，因為太陽要爬過一座高山才能探出頭來， 我們早上7點到達， 離日出還有一個小時。別以為可以舒舒服服等日出，選定位置、放好腳架，方發現山頭只有-36℃！呼出的空氣迅即在頭發上結冰，原地呆等腳趾頭迅速被奪去知覺，要不停原地踏步保持體溫，一小時竟像等了一個長長的夜晚。或許是元旦，也可能是太冷所致，這天炊煙特別美，聽著村里傳出的爆竹聲，我們在一片冰雪中跨年了！

生命中 不能承受的凍

由河北出發直至內蒙小紅山，從-20℃走到-36℃，有人疑惑，除了很凍，還有分別嗎？從食物保鮮角度來說，是“冷藏”和“急凍處理”的區別，從感覺來說，大概就是由“很凍”到“很痛”的不同層次。雙手從手套中抽出來就如伸入滾水白灼，只差沒有出煙。跑在雪地上吸入比雪還冷的空氣，都懷疑氣管和肺要結冰了。耳朵和臉痛得像裂開一樣，鼻水長流反而全無知覺。大家就算全身粘滿暖貼，作用卻只等于穿上防彈衣抵擋核彈。過半小時，連衣服也凍硬了。回到車上，關上車門一刻，就像穿著太空衣從宇宙回到太空艙，“Go，返地球吧！”

相機在小紅山上一字排開，數一數足足過百人，遠處還看到零落的車燈向著小山進發。

乍看溫度計顯示-36℃那刻，我們都難以置信！

很想買一個附有鼻孔位的鬼面罩，或者在圍巾下方開一個洞，讓呼吸從下方噴出，就能避免眼鏡或眼睫毛結冰。

尋覓 原始尋蹤

每年11月至翌年3月，無數四驅車都會闖入克什克騰最南端、連接河北的壩上景區，我們當然沒有錯過這片野蠻雪原，拍完日出之后，乘著難得的好天氣迅速攻陷多個景點。大家最滿意相信是晨霧中的小河頭。那里有一條不結冰的小河，被晨光一曬便升起濃濃霧氣，旁邊的灌木都披上了樹掛，往里走一點還可以看到河邊白滑的雪饅頭。相隔約25公里的蛤蟆壩要站到山上拍，因為視點較高，疏落的禿樹和畜牧柵欄像印在雪上的水墨畫，也可以拍到大隊牧群走過雪地的場景，大家都馬上把哈蘇甚至4x5菲林相機拿出來開光。結束克什克騰之旅，回程南下，經過河北那邊的景區，發現同樣有很美雪景值得留影，好像機械林場的大片松林，還有積雪極厚的七星湖，游人稀少，能拍出一種廢墟美。

蒙古人會趕著馬群穿梭壩內不同景點，付了錢馬群才會跑東跑西，當然也可以免費捕捉它們離開時的跑姿。

小河頭的河面照相時千萬別踩進去，否則沾到鞋上會迅速結冰，腳就全凍成冰了。

嫌雪地色彩太單調就要留意光線，晨光的金與黃昏的紅能令照片更多變化。

冬天的蛤蟆壩被白雪洗煉得只剩下簡約的線條，加上散落的牧群，用長鏡頭在高位拍攝才能捕捉精粹。

勇闖內蒙 Q&A

低溫會否影響相機操作？

相機于-20℃的環境下，電量可能會急速下跌，拍照前可先裹在外套下，后備電池最好貼身收藏。拍攝完畢可把相機及腳架的云臺部分用保鮮袋封好，以防室內室外溫差太大，水氣在機上凝結，或滲入云臺后結冰，影響操作。

克什克騰適合自駕游嗎？

冬天的壩上路況異常復雜，需要聘用當地司機，熟路之余也方便跟牧民溝通和講價。一般可以跟團、聯絡當地旅行社或在網上集結其他同好以車隊形式出行，方便互相照應。假如獨行出征，在雪原遇上陷車或其他意外有可能呼救無門。

沿途住宿設備如何？

以賓館、招待所和民宿為主，九成不提供梳洗用品，需要自備牙膏牙刷沐浴露吹風機等等。房間插座數目有限，帶好插板可一次滿足多個相機電池和電話充電。室內雖有暖氣，但效果不大，越睡愈冷，帶個暖水袋抱住睡最穩妥。

身處極地應如何保暖？

到極地的人身上都會穿很多，反而忽略了最易失溫的手指腳趾。建議雙手靜止時戴兩對手套，拍照時才脫去外層方便操作相機；腳部最好套上雪套并穿著防水鞋，以防冰雪滑入鞋中，也可以在襪子外套一個膠袋，能減慢體溫流失。

實用資料

氣候：內蒙克什克騰縣屬中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冬季漫長寒冷，又以1月最冷，市區平均溫度-17℃，野外會再低一點，晚上可達零下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