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利
(陜西師范大學國際商學院,陜西西安710062)
城鎮化進程中農民工消費研究動態與評述
孔祥利
(陜西師范大學國際商學院,陜西西安710062)
農民工市民化的關鍵是消費水平與消費方式的市民化。當前,2.6億農民工的消費邊際傾向大幅低于城市居民,消費結構亦有別于城市居民,消費規模小、消費質量低、消費預期差。本文從消費能力、消費預期、消費環境三個方面對農民工消費現狀及制約因素進行文獻梳理和評述,匯集了不同學者關于提高農民工收入、完善農民工社會保障、改善消費環境、增強農民工市民身份認可度、加大消費方式轉型等擴大農民工消費的政策建議。文章還就未來研究指出,通過采用主流經濟學分析框架,引入現代經濟學定量研究方法和工具,為我國農民工消費研究提供新思路。
城鎮化;農民工消費;研究綜述
中國經濟已進入到主要依靠擴大內需為主的新常態。農民工消費是擴大內需的重要組成部分,農民工是城鄉居民中最活躍的消費主體,研究農民工消費的動態及其趨勢意義重大。農民工的大量涌現使我國的社會結構表現出明顯的“三元分層”特有現象,[1]也使中國的城鎮化和工業化極具特色。辜勝阻、易善策、鄭凌云指出中國城市化進程中,因高額的房價、高額的醫療費和高額的子女教育費用使農民工生活方式的城鎮化代價很高,農民工市民化很難,且這種城鎮化也只是“半城鎮化”。[2]因此,從消費角度,解讀農民工市民化,擴大農民工消費需求,調整農民工消費結構,提高農民工消費預期,對探索農民工消費理論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同時對實現黨中央、國務院在“十二五”規劃中提出的建立擴大消費需求的長效機制、加快實現城市化建設的戰略目標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本文從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消費問題研究的重要性、農民工消費的現狀與存在問題、農民工消費的制約因素以及擴大農民工消費、促進農民工市民化的政策建議4個方面對現有農民工消費問題的研究成果進行梳理與綜述,最后作簡要評價與研究展望。
消費可以直接反映居民的生活方式、生活質量,可以直接反應一個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許多國家和地區將居民的消費率作為觀測宏觀經濟發展的重要指標,將流動人口的消費是否融入社會作為評判人類生活質量的主要指標。自二戰后,西方許多經濟學家認為消費者行為越來越難以琢磨,同時,經濟學家們對消費行為研究激起了極大熱情和興趣,相繼出現了絕對收入說、相對收入說、生命周期說等經典消費理論。當前,消費問題成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城市中的核心問題。[3]國外學者對城市化進程中流動人口消費問題研究的重大意義給予高度關注。霍爾(Rob?ert Hall)從支出的不確定性出發,認為消費支出取決于一生的預期收入。布朗繼承了杜森貝利的觀點,提出了廣義相對收入假定,從消費的“不可逆性”和“消費支出落后于收入變化”的特點進一步闡述了消費的社會性。在此之后,包括羅斯在內的一些西方經濟學家采用“關系集團”的概念來分析人們消費支出的社會性質,得出的結論是:居住在不同地點(環境)的同樣絕對收入水平的家庭,由于社交范圍不同、參照群體的社會比較不同,消費傾向也會發生較大的差異。經濟學家們開始意識到消費行為不僅與消費者收入有關,還與消費者的社會屬性有更加密切的聯系。孫(Tao Sun)和吳(Guo Hua Wu)隨機選取了中國5584名消費者(3243名城市消費者和2341名農村消費者),運用實證分析得出中國的城市消費者與農村消費者在對待產品的價格、產品品牌以及產品的分類和促銷上有截然不同的態度,由此導致農村居民與城市居民在生活消費方面的巨大差異。[4]法科罕達(Farkhanda Shamim)和伊塔扎(Eatzaz Ahmad)對巴基斯坦的農村與城市居民的家庭消費支出進行實證分析,研究表明城市居民家庭消費水平普遍提高,但是對于農村居民而言,由于收入低,消費程度依然不高。[5]坎貝爾和曼昆(Campell&Mankiw)指出由于發展中國家金融市場本身的不完善,流動性約束問題顯得尤為突出。一方面因流動性約束減少了消費支出,制約了消費需求;另一方面因增加預防性儲蓄而制約消費需求。低收入人群的預防性儲蓄動機更加強烈。[6-8]
目前國內消費嚴重不足,如何擴大居民消費是當前學者們非常關注的問題。部分學者主張著力擴大農村消費需求,[9-12]認為不斷加大公路、電網、通訊等基礎設施建設投入,改善農村消費條件,對農村居民某些消費予以財政補貼,可以刺激農民將口袋里的錢掏出來。另一些學者認為應該把擴大內需的重點放在城市,[13-14]理由是擴大農村消費的長期潛力趕不上擴大城市消費的長期潛力。但現實中,介于城市與農村之間有一個群體——農民工,他們的消費潛力和衍生消費能力沒有被重視,關注的人還不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2010)顯示,2010年度全國農民工總量為24223萬人,其中外出農民工數量為15335萬人?!吨袊l展報告2010》也指出,未來20年,中國人口將以每年2000萬人的速度增長,將有總規模達4億的農村人口實現向城市居民的轉化,一個巨大的消費群體正在形成。從國際經驗看,農民向城市流動是現代化的必然趨勢。國內的發展經驗和理論研究也一再表明,要增加農民收入,就必須減少農民,要減少農民,就必須推進農民工市民化。[15]因此,農民工市民化成為我國擴大內需的第三種有效路徑選擇。
1.農民工消費邊際傾向大幅低于市民
張興華做過統計發現,1998年農民工的年可支配收入為3454.5元,消費支出1835.1元,平均消費傾向0.53,明顯低于城鎮居民0.81和農村居民0.77的水平。同時也發現農民工可支配收入介于城鎮居民5160.3元和農村居民2090.1元之間,但平均消費傾向既低于城鎮居民,也低于農村居民。[16]這種消費傾向與收入極不協調。錢雪飛分析了南京市流動人口消費的特點,認為南京市農民工的消費在收入中所占比重較高,消費水平及質量居于城市居民底層,但自我滿意度高、消費水平有一定程度的分化。[17]于麗敏、王國順發現農民工的收入雖然較之農村有所改善,但在整個城市生活中仍屬于偏下水平,生活質量低下,他們的消費帶有明顯的滿足生存需要為主的性質。[18]
2.農民工消費方式不同于市民
李淋、馮桂林對宜昌市農民工消費行為調研,發現農民工的消費行為有基本消費、家庭消費和其他消費,具有單調而同質、封閉而逐漸開放的特點。[19]嚴翅君對長三角江蘇8城市調查農民工消費方式,發現農民工的消費結構正從簡單轉向復雜、消費工具正從傳統轉向現代、消費行為正從保守轉向開放、消費心理正從后衛轉向前衛。[20]蔡昉分析了新生代農民工消費情況,認為新生代農民工因為年輕,農村情結比較淡化,家庭負擔比較輕,可支配收入相對比較高,所受預算約束低很多,對不確定性不如上一代農民工敏感,消費偏好更加接近城市居民。[21]
3.農民工消費質量較低
據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1999)的一項調查發現,農民工家庭消費呈空檔,農民工的“家庭設備及服務”欄幾乎為0(人均只有112元),表明農民工的家庭消費基本上屬空白。農民工基本沒有什么文化方面的消費,且多選擇免費消費項目。[22]李曉峰等運用擴展線性支出系統(ELES),對北京市9城區農民工消費結構進行模型估計,從基本需求、邊際消費傾向、需求收入彈性3方面對北京市農民工消費結構進行了詳細分析。[23]于麗敏、王國順發現農民工消費結構也表現出單調而高度同質的特點。[24]王艷華發現,20世紀60年代農民工在消費觀念上還是傳統人,離城市文化生活很遠,80年代農民工消費價值觀逐漸游離在城市人現代消費觀和農村傳統消費觀之間,具有很強的過渡特征,他們對新事物接受能力強,渴望融入城市,積極以城市人消費作為參照,由同質性向異質性轉變、免費消費向小額市場消費轉變、生活參與消費向大眾場域消費轉變,開始關注享受和發展型消費。[25]
4.農民工休閑消費訴求差別較大
有記者曾隨機對四川、上海各100名男女農民工進行問卷調查,調查顯示,工作之余的農民工消遣方式單一,其中男性中67%無所事事,40%找老鄉聊天,19%打牌打麻將,19%打電話,11%喝酒。女性消費訴求也非常單一,80%找老鄉聊天,35%逛街,27%讀書看報。[26]朱菁菁、徐炎章認為當前農民工所參與的休閑活動格調和檔次較低,重娛樂型、消遣型而輕發展型、智力型,對人的身心健康幫助不大,對于那些暫時沒找到工作的流動人員而言,平日里聚集在城市廣場、公園里打牌喝酒是常有的事。[27]南京大學也曾經做過類似的調查,其中有一道問題“您工余時間干什么?”(可以有多種選擇)。對這道問題的回答排在前6位的休閑方式是:打牌占38%、看電視占37%、聽收音機占36%、聊天占35%、逛街占30%、看書報占20%,其余的還有睡覺(一般來說,上倒班的業余時間大多是睡覺)、搞衛生、干家務、找工作、上舞廳、找老鄉等。[28]
彼得·桑德斯(Peter Saunders)曾經指出,消費能力不完全由個人在生產中的地位所決定,家庭消費能力取決于家庭掙錢能力、享有政府公共服務的權利、自我供給能力3個因素,特別是政府在滿足基本消費需求(如住房、教育、醫療、交通等)上的重要性十分凸顯。[29]學者們根據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發展趨勢以及政府對農民工的重視程度,進一步對農民工消費的制約因素和作用機理進行了深入研究??偟膩砜?,學術界更加傾向于將制約農民工消費的因素歸納于消費能力、消費預期、消費環境等因素。
1.農民工收入的不穩定性與相對收入水平的低下削弱了消費能力
美國貝茲大學的馬格利特(Margaret Maurer-Fazio)等人對120家企業的調查發現,和城市職工相比,農民工工作時間長,天數多,農民工的流動性要高于城市職工,收入的“暫時性”顯著。日本桃山大學嚴善平運用1995年的上海市家庭調查數據認為,與城市居民相比,農民工往往更多地進入收入低、工作環境較差的產業或行業,相對收入低。劉藝容運用向量自回歸方法對1978~2005年的城鄉消費差別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動態關系、城鄉恩格爾系數差別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動態關系進行了分析,結果表明城鄉收入差距對城鄉消費差別具有顯著的較長期的影響,是我國居民消費不足的首要原因。[30]潘洪濤、陸林認為農民工的收入受戶籍制度、自身素質、工作種類、用工環境等因素的限制,城鄉二元體制限制了農民工進入一些收入較高的行業就業,農民工綜合素質不高、缺乏職業培訓,導致他們不能適應大部分高收入行業的要求。[31]另外,農民工就業的非正規性和有些企業明目張膽拖欠農民工工資等狀況,還會造成他們收入的不穩定。這一方面也會影響到農民工的直接收入,同時也會讓他們在進行消費支出時更謹慎和保守。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課題組的調查表明,2004年之前的12年中,珠江三角洲外來農民工月平均工資僅增加了68元,與當地年均20%以上的GDP增長速度相比,工資水平幾乎原地踏步,相對收入低。2009年與2005年相比,外出農民工月平均收入由872元提高到1417元,年均增長12.9%。2009年,外出農民工的月均收入東部地區為1455元,中部地區為1389元,西部地區為1382元,東部只比中西部高5%,國內農民工消費能力地區差異不大。[32]
2.農民工社會地位的“邊緣化”及社會保障的不確定性降低了消費預期
在我國目前城鄉分割的二元體制下,農民工雖然為城市化貢獻非常大,但仍被視為城市的“過客”,不能享受同城市居民相同的待遇,沒有獲得市民身份。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以及國家統計局調查,社會保障問題已列農民工最不滿意的公共服務項目的第三位,具體表現為農民工參保率低,參保費用率偏高,養老保險接續麻煩,多數農民工處在流動中,在一地繳夠15年養老保險可能性不大。除去跨地接續的問題外,農民工的新農保和城鎮養老保險間的接續有困難,醫療保險不能實現異地結算,農民工在務工地就醫不能即時即報,住院費用補助率也較低。此外,農民工尚未納入當地醫療救助體系。這些都大大降低了農民工消費傾向和消費預期。[33]
3.農民工在城市的非正常家庭生活方式阻礙了其市民化消費行為
劉偉對廣東省東莞市的農民工進行調研時發現,隨著收入的增加,農民工消費會增加,同時,匯款越多,農民工消費就會越少,而婚否也與農民工消費呈反向相關。[34]他認為當農民工沒有結婚時,負擔比較輕,農民工消費比較大,而結婚后壓力也增加,消費則會減少。同時,代表消費結構的婚姻狀況對農民工消費的影響非常大,表明我國農民工消費雖然也受收入的影響,但是家庭狀況對其消費的影響是更重要的因素。據王曼的研究,基于農民工打工收入的儲蓄模型為:儲蓄=22.1394+ 0.606×收入,并且在王曼的調查中有68.5%的農民工儲蓄的目的就是積攢錢財,寄回家蓋房子、結婚、供養孩子上學。他認為農民工的家庭狀況特別是有無房屋修建計劃、是否要結婚或有無將要結婚的子女、有否正在接受教育的兒女(特別是有否正在或將要接受高等教育的子女)、有無老人需要贍養等情況,是影響農民工消費的重要因素。[35]
4.農民工的傳統鄉村意識制約了城鎮居民消費的示范效應
農民工的鄉村文化習慣在市民化進程中也扮演了制約角色。劉建平、陳姣鳳認為城市農民工受傳統觀念影響很大,長期的“節儉”觀念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休閑活動在農民工中的開展。這些來自農村的勞動者,長期以來生活在簡單的環境里,他們的需求也很簡單,在他們中的很多人看來,城里的這些高消費的休閑活動是一種很大的浪費。[36]另外,芝加哥學派的帕克(Park)等提出流動人口融合、同化是移民和當地居民之間相互滲透、交往,相互分享各自的文化記憶,并和所在的城市相互適應、匯入一種共同文化生活的過程。[37]童星和馬西恒則認為新移民應該在居住、就業、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等各個方面融入城市社會、向城市居民轉變,即實現社會融合,并且該市民化程度可以用新移民與城市居民的同質化水平來衡量。[38]歐拉姆(Orum)和陳(X.Chen)則進一步提出可以通過擴展移民群體的生活地點、積極參與地方性行為快速融入城市。[39]而眾所周知,農民工進入城市之后開始了城市人的就業生活,但是他們的人際關系仍以老鄉、親友為主要交往對象,極少融入當地社會,即使居住在城鎮居民之中也不例外,因此農民工同城鎮居民形成了由一堵無形墻隔離的兩個階層。此外,農民工一般聚集在城鄉結合部,這就進一步加劇了他們同城鎮社區的隔閡,市民化進程慢,即使有城市化也是一個“半城市化”狀態。而城市居民的現代消費觀念和消費時尚的“評價和規范”對農民工所起的作用極其有限。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城市居民消費對農民工消費的示范效應。
1.確保農民工收入,加強農民工消費能力的保障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指出,“要加大國民收入分配調整力度,增強居民特別是低收入群眾消費能力”。消費的首要前提是收入,而就業是增加收入的基本途徑。尹向東認為擴大就業是增加農民工收入的根本措施,也是拉動農民工消費的重要環節,應制定和實施公平就業政策,優化就業環境,加強就業指導,強化就業培訓,加大對臨時進城務工人員、失地農民的培訓力度。解決同工不同酬問題,完善政策措施,加大執法力度,保障農民工在勞動報酬、勞動時間、法定節假日和安全保護等方面的合法權益。[40]王浩瀚和唐紹祥經過實證檢驗發現,在轉型期我國城鄉居民受到的流動性約束和不確定性影響都是顯著的,改革前期,城鎮居民受到的影響相對更強,農村居民在改革前期受到的流動性約束小于改革后期,由此他們認為大力發展消費信貸是提高居民消費的有效途徑。[41]
2.完善農民工社會保障,改善消費預期
缺乏社會保障是影響農民工消費信心和消費能力的重要外因。因此,第一,努力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切實滿足農民工勞動就業、義務教育、醫療保險等方面的公共服務需求,加快建設以社區衛生服務為基礎的新型城市衛生服務體系,完善對農民工中困難群眾的幫扶制度,是增強農民工消費信心的重要保障。第二,加快城市廉租房和經濟適用房建設,并將農民工同城鎮低收入家庭一起納入城鎮保障性住房的保障對象范圍,是農民工市民化的基本保障。第三,切實保障進城農民利益,大力開展農民工職業培訓,提高農民工的素質和就業能力,努力降低農民進城就業和定居的門檻,維護農民工及其子女的合法權益,是農民工深度市民化的切實保障。第四,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是實現農民工市民化的必要條件。完善最低生活保障、養老保障和醫療保障等社會保障體系,積極試點農民工養老、工傷、失業和醫療保險制度,推動城市教育、住房、醫療等資源向農民工開放,降低農民工進城務工和生活的成本,是提高農民工消費預期的根本途徑。
3.增強農民工市民化身份的認同,發揮城市居民消費的“示范”效應
實現長期在城鎮工作和生活的農民工向市民轉化,是推動農民工消費方式轉型升級的重要環節。嚴翅君認為,消費方式是身份的象征,身份又決定人們選擇相應的消費方式。[42]當農民工是城市“邊緣人”的時候,他們的消費方式常常與城市市民的消費方式格格不入,從而形成城市的落后消費景觀。而一旦他們的市民身份真正得到確認和保證,他們就會自覺地追求城市現代消費方式。所以,去邊緣化、促進身份轉化與消費方式轉型的一致是農民工消費轉型的基本保證。尹向東提出改革戶籍制度、放寬中小城市和小城鎮戶籍限制,使符合條件的農業轉移人口逐步在城鎮就業和落戶。
4.改善消費環境,維護農民工消費權益
嚴翅君認為改善就業環境是改善消費環境的前提。創造“無門檻就業”的環境,搭建“規范就業”的平臺,提供“提升就業能力”的條件是保證就業、夯實農民工消費方式轉型的基礎。[43]另外,建立健全“證卡合一”和“五險一金”制度、保障農民工的勞動權利是構筑農民工消費方式轉型的必要前提。改善農民工的消費意識和人文生存環境,是培育良好的消費軟環境的重要保障。提高農民工對后現代主義消費觀的識別能力,引導農民工消費方式的合理轉型。農民工在城市的生活環境中,要對農民工由“勞動力管理模式”轉變為“居民管理模式”,不能再將農民工視為城市的“過客”,而應當把他們視為城市居民;使農民工真正成為城市居民的有機組成部分。多方位促進各群體對農民工的理解,電視、報紙、廣播等新聞媒體應大力宣傳農民工為城市和社會所作出的巨大貢獻以及農民工中的新人新事新風尚,消除城市居民對農民工存在的偏見,使人們意識到廣大農民工默默無聞的奉獻對我國經濟發展和城市建設所起的巨大作用。同時,增強農民工對城市的歸屬感,讓他們切身感受到自己也是城市的主人。
5.加快農民工消費方式轉型,實現農民工市民化身份認同
諸榮偉、陸雄文、蔣青云認為農民工群體有權利實現跨越式消費,農民工作為現代社會的消費群體之一,隨著現代信息科技以及交通基礎設施的完善,農民工有權利快捷地獲取第一手信息,以現代科技打造他們跨越消費方式的適應路徑。[44]他們認為少數弱勢群體可通過消費來作為漸漸參與主流社會文化價值的指標和途徑。“中國勞動力轉變為中國消費者”是一種新的視角。[45]尚·布希亞認為:“農民的消費興趣與優越的上流階層、有文化素養的中等階級不一樣,這是因為他們既無暇亦無金錢,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尚未參與感染其他階級的文化吸收現象。”不難發現,農民工在農村身份與城市身份之間認同存在排斥性,消費認同是一重要因素,更重要的還是身份認同。
馬克思曾從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能動反作用原理進行論述,認為消費者的消費行為具有很強的社會屬性,他們的行為決策受社會結構和社會的各種因素制約。新經濟社會學認為,經濟行動是社會行動的一種,一切經濟行動都嵌入社會關系中,經濟主體不是原子式的理性行動者,社會的價值觀念、規范、文化等因素滲透于經濟行動者的決策與具體行動中,并影響、制約經濟主體的決策和行動。農民工是我國二元經濟結構派生出的“過渡群體”,他所擁有的關系網絡應該嵌入更為廣闊的社會關系網絡中去,使其消費行為受制于這種社會關系影響,而且其市場也是嵌入社會的,是社會的構件。它不僅取決于社會的政治結構,而且還受社會價值、文化環境、社會規范、法律原則等制約和影響;它不僅是商品交換的場所,還是一種規范的道德秩序具體化的反映。[46]從當前文獻來看,學術界已經開始關注農民工消費問題,并在研究農民工消費問題的重要性、農民工消費現狀與存在問題、農民工消費的制約因素、擴大農民工消費的對策等方面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但目前研究尚存在以下幾個問題。
1.消費經濟學視角研究不夠
農民工是介于城市居民和農民群體的過渡群體,他們如何融入城市,市民化的進程如何,如何全面城鎮化,是當前亟待解決的重大難題。雖然社會學、人口學的學者對此做出很多關注并取得很多重要的成果,宏觀上也出臺了很多促進農民工市民化的政策,但是,世界銀行以2001年為基期,模擬取消戶籍制度后城市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其結果顯示,1%的勞動力從農業部門轉移出來將使GDP增長0~7%,10%的勞動力從農業部門轉移出來將使GDP增長4%~6%。顯然,消費需求提高、消費模式優化、消費預期提升直接彰顯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和城市進程。而當前研究成果中,以農民工作為消費群體進行專門研究的重大成果非常少,農民工消費個體的特殊性和專有特點及其城市化進程特點較為復雜。用消費經濟學理論,結合社會學、心理學等理論,研究農民工的實際偏好、社會關系及環境不確定性對其消費決策以及市民化決策的影響,是當前社會經濟學研究中一個重要而且廣闊的發展方向。
2.較少使用規范的經濟學分析框架,縱深研究不夠
當前對城市居民消費和農村居民消費水平、消費結構、消費預期以及消費環境給予了極大的關注和重點的研究,但缺乏對農民工消費水平、消費預期、消費環境等方面的研究,特別缺乏有關消費促進農民工市民化的機理以及制約農民工消費因素等方面的研究。而城市化進程中關于農民工市民化以及消費問題的相關研究更多是在社會學、人口學等理論的支撐下完成的“現狀-問題-對策”型的應景式研究,而使用規范經濟學分析框架的、縱向深入研究的成果不多見。事實上,當前消費理論、決策理論、城市化理論都可以應用到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消費問題研究領域中來。隨著農民工消費水平的提高、消費結構優化、消費預期的提升以及與市民消費差異的逐漸消失,其消費轉型必將促進農民工市民化,推動城市化進程。
3.定量實證研究較少,創新研究不夠
國外由于其流動人口(農民工)市民化時期極其短暫,沒有產生大量的城市管理和農民工問題,豐富而深厚的西方經典消費理論沒有在農民工消費問題上得到深入發展。而從西方經典消費理論來說,消費函數是解釋消費問題的重要理論基石。加大農民工消費的定量實證研究,加強農民工消費函數的研究可以為消費理論做一定的有益探索。農民工消費函數研究的方法論上,應該堅持以下幾個原則:第一,比較研究的原則。抓住農民工消費過渡的特征,比較農民工與市民的消費差異。第二,分類研究原則。農民工中的第一代農民工和第二代農民工人口特征不一樣,以人力資本為基礎的非農收入不一樣,就業機會不一樣,不確定預期不一樣,消費的持續能力不一樣,消費習慣不一樣,因此,兩類農民工的消費函數需要區別對待。第一代農民工的預防性儲蓄非常強,因此我們要深入調查了解其預防性儲蓄的動機,運用預防性儲蓄的理論對第一代農民工消費行為進行構建函數;第二代農民工具有很強的短視特點,我們可以以測度預期支出的不確定性來構建反映第二代農民工特征的消費函數。第三,邏輯思辨與方法創新共生原則。自消費函數1936年提出,西方消費經濟理論已經走過了七十多年,西方社會經濟制度逐漸趨于穩定,對各類消費經濟問題的研究也實現了思想創新向方法論創新的轉變。但當前中國進行著大量制度改革,工業化、城市化進程速度非常快,沒有西方消費經濟學界提出的“穩定經濟”運行環境,各類消費函數在中國土壤上的適應性大打折扣,當前農民工消費問題是非常重大而且值得研究的問題,我們必須以問題意識和實現創新為主,強調研究方法的科學性和恰當性,以西方消費經濟學為基礎,運用計量經濟方法綜合考慮農民工實際情況,從農民工消費行為的主要影響因素著手,分析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的不確定性具體表現在收入不確定還是支出不確定,測度農民工在不同情況下的收入過渡敏感性系數,檢驗各種消費函數理論,從而創新消費函數。
以上分析表明,對城鎮化進程中農民工消費問題研究將至少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創新:一是使用主流經濟學分析框架,使用預防性消費函數、城市化等經濟學理論,將農民工消費及市民化等問題進行規范化;二是深入研究農民工消費特點,分析消費因素對農民工市民化影響的機理,構建農民工群體的消費分析框架;三是引入計量經濟學的定量研究方法和工具,深化農民工消費問題研究的理論深度。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城鄉消費差異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影響效應研究”(項目編號:11BSH013)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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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f the Studies on Migrant Workers Consumption 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Kong Xiangli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Shaanxi710062,China)
The citizenization of consumption level and pattern is the key for citizenization of migrant workers.At present,the marginal propensity to consume of the 260 million migrant workers is substantially less than that of the ordinary citizens.And their consuming structures are quite different from the ordinary citizens as well.The consuming quality is low,and the difference of casual consuming demand is huge.The author deeply analyzes the reasons for inadequate consumption for migrant workers from the dimensions of consuming ability,consuming expectations and consuming environment,proposes some suggestions to expand migrant workers consumption,including guarantee migrant workers’income,perfect their social security,improve their consuming environment,enhance their recognition of the public identity and speed up their transformation of consuming ways. The author points out that,the future research is expected to be conducted by adopting the analysis framework of mainstream economy.By combining the complex situation of urbanization in our country,and by introducing the quantitative research methods and tools of modern economy,the author provides new ideas for researching migrant workers consumption.
urbanization;migrant workers consumption;literature overview
F063.2
A
1007-8266(2014)10-0052-08
孔祥利(1963-),男,陜西省寶雞市人,陜西師范大學政治經濟學院、國際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黨委宣傳部部長,陜西省《資本論》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主要研究方向為政府公共經濟。
責任編輯: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