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性教育

劉軒

老爸說他小時候沒受過性教育。爺爺在老爸9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老爸是獨子，跟著奶奶長大。奶奶是很保守的人，一直到今天，只要電視上出現男女親昵的畫面，奶奶就會走開。所以，老爸也不可能從奶奶那兒得到性教育。

“即使有，也是錯的！”老爸對我說，“小時候，我問你奶奶，女生為什么沒有小雞雞？你奶奶說女人本來是有的，因為得罪了秦始皇，統統被割掉，從此就成了女人。”

一直到16歲，老爸都認為女人是秦始皇造成的。他很痛恨秦始皇，不但焚書坑儒，還割女人的小雞雞。

老爸大概就因為沒有人可以問，所以他的性教育都是“自修”的。他看過很多這類的書，理論一大堆，無處發表，就都發表到我身上來了。

老爸常說：“人，當然食色性也！不食無以維持生命，不色無以延續生命。任何生物，缺了其中一項，就難以在這個世上存在！”所以，他不避諱談“性”，奶奶聽到了，常罵他不像老子。老爸則回道：“我不想學你，把什么事都推給秦始皇。”

我上高中時，老爸為我在臥室門上裝鎖。“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奶奶首先反對，“這小子每次讓我們先敲門，才能進他屋去。”老爸說：“兒子大了，有他的隱私權，所以應該裝鎖，即使是個鉤子都好。”

在我小時候，老爸進我房間，還會東翻翻西看看，但從我上高中后，屋子再亂，他也不碰任何東西。他對我說，我可以放心地寫日記，他絕不偷看。不必因為怕家人偷看而不寫日記，或寫假日記。

有一次，我在門后掛了一張女明星的泳裝海報，他不但沒罵，還邊看邊點頭。可惜老媽發現后，尖叫著要扯下來，換成橫貫公路的風景日歷。后來，老爸每次站在風景日歷前都猛笑，然后偷偷對我說，他像我這個年歲，已經喜歡買雜志，因為上面有美女照片。

自從艾滋病猖獗，老爸更是有意無意地強調防護措施：“這年頭，能穿襪子洗腳，已經不錯了！只怕有一天，得穿鞋子洗腳。所以，襪子一定要穿！買不起，老爸出錢。”奶奶聽到，又罵他不像老子。“你知道嗎？”老爸對奶奶說，“紐約市警局一方面抓毒品，一方面又去毒販出沒的地區發放注射針筒，免得吸毒人買不起，幾個人共用一支針筒，造成艾滋病的感染。甚至監獄的管理者也發給犯人保險套，避免他們感染艾滋！”

防止行為的發生，是積極的做法。防止發生時造成更大的悲劇，是消極的做法。但是如果不能百分之百地做到積極，那么就需要靠消極了——這也是老爸的理論根據。

我上大學之后，老爸的這套理論更擴大了。他常對我說：“如果你交了親密的女朋友，晚上千萬別上中央公園那種鬼地方幽會。也不要因為忍不住肉欲之歡，身上又沒什么錢，就找那種下三爛的小旅館，里面販毒的、賣淫的、染病的、搶劫的，什么都有。”他強調：“如果你實在沒地方約會，就把女孩帶回家。你成年了，你在你的房間，沒人會不敲門就進去。”

老爸的性教育，不西化，也不傳統，但是我很受用。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