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華“混血”田沁鑫：與傳統對著干

方言

《青蛇》出爐記：

田沁鑫的女性出路

雖然十年前就萌生了排演《青蛇》的想法，但改編李碧華的小說，曾是田沁鑫眼中的一塊“燙手山芋”。2007年，李碧華第一次約田沁鑫在上海見面并談及想將小說改編為舞臺劇時，田沁鑫頗有些“避之不及”：“我想象不出這戲該怎么排。”于是話劇《青蛇》的構想一放就是好幾年。

終于，在經過一系列作品的創作之后，她選擇了以插科打諢與凝重的主題、禪意的訴說相互融合的手法將《青蛇》搬上舞臺，她要用最輕松的方式和觀眾探討最深刻的命題。

因此，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法海、白素貞、小青和許仙，一會兒是令人捧腹的現代語言，一會兒又是半文半白詩化的臺詞。他們的情感也是既承載著千百年來傳統的認知，又有著今人的糾結與顛覆。“妖想成人，人想成佛”，田沁鑫劇中呈現了意味深長的欲念和追求，她說：“他們都孤獨地堅持著自己的理想，這就是人生的蒼涼吧。”

2013年3月，《青蛇》在第41屆香港藝術節期間上演時，不僅吸引了張艾嘉、劉德華、葉德嫻等眾多明星前去觀看，一向低調的李碧華也親自到場連看3遍。雖然話劇《青蛇》與小說的情節有很多迥異之處，但李碧華卻很認同田沁鑫的解讀，她說：“小說比較反叛、妖艷，而舞臺劇加入了女性的自省和情欲出路，是另一形式的升華。或者經過每次演出不斷修改和完善，可以流傳，與‘傳統對著干，好玩。”

李碧華的傳承與破壞

事實上，早在2005年，李碧華與田沁鑫便在上海相識，素有“奇情才女”之稱的李碧華，將她的“壓箱作”《生死橋》交給話劇導演田沁鑫改編并執導成同名電視劇。

《生死橋》是李碧華寄予厚望的一部作品，一直不肯輕易搬上屏幕。1995年因執導李碧華小說《霸王別姬》的陳凱歌曾向李碧華表示，希望能夠再次聯手。李碧華以“不想讓同一個導演拍攝題材類似的片子而婉拒”。

李碧華看中田沁鑫的是細膩的視角：作為中國實驗戲劇的先鋒人物，她在自己第一部話劇《斷腕》中大膽啟用現代舞演員金星詮釋戲中女主角性別意識的轉換，時隔十多年，田沁鑫還自得地大呼：“太刺激、太另類了！”

而從改編蕭紅的《生死場》到搬演《趙氏孤兒》，從中國式的莎翁劇作《明》到改編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田沁鑫的話劇總是透露著她那一代人的困惑與曖昧——這正與李碧華不謀而合。

李碧華拒絕陳凱歌和兩岸的敘事方式差異有關。李碧華的《霸王別姬》以搖曳生姿的文字開始，以細膩冰冷的情感視角為主線，故事起伏跌宕；陳凱歌著重的卻是沉重壓抑的文革傷痕、大陸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和審慎反思。

田沁鑫則不同。決定創作《青蛇》之后的她在愛丁堡藝術節看了很多戲，發現國外的女性戲劇作品，題材鮮明，而且形式多樣，女性的情感、情欲以及家庭觀念和生活困境不斷被提及。

“作為女性導演，不可能一直用男性視角進行創作，我可以用我的性別感受寫戲、做戲，我承認性別心理的不同導致的審美差異，所以，我要試著做一部女性作品。”

陳凱歌、張藝謀們背后站著港人李碧華

其實，李碧華對大陸近三十年電影的影響可謂影響至深：1989年由王祖賢飾演的《潘金蓮之前世今生》；1990年由內地“百花獎”影后陳沖主演的《誘僧》；1992年，由在中國影視界，嶄露頭角的張藝謀和鞏俐出演的《古今大戰秦俑情》；以及1995年，由陳凱歌執導，張豐毅、張國榮、鞏俐聯袂主演的《霸王別姬》，該部影片獲得了戛納大獎……

可以這么說：陳凱歌、張藝謀們的國家大獎后面站著一個港人李碧華。

“李碧華作品的獨特之處首先在于顛覆，青蛇、秦俑、川島芳子、潘金蓮等等所有中國傳統敘事、古典作品中的人物角色無不被她用香港都市女性的女權視角重新挖掘和審視，對名利之下的男性愛情信仰缺失、女性人格的軟弱卑微梳理分析。”陳凱歌對李碧華的青睞和認同也正來源于此：“我們寫正史寫太多了，李碧華善于寫被歷史文化邊緣化的個人史。”

事實上，李碧華小說的最主要特點是它的香港性。李碧華小說中的香港是西化的、商業性的“邊緣文化”，但這種邊緣文化的本質仍然是中國文化，不過與一本正經的大陸敘事相反的是，這種文化往往是揶揄、反諷。

“她在作品中無處不彰顯著對中國傳統精神的片斷式承襲和對物質社會的壓力的執著反彈，正是對香港人的生存狀態和精神內質的燭照。”田沁鑫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