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人：愛唱搖滾的莊稼漢

李夢

沒有特點就是最大的特點

石家莊原名石門，最初只是一個不足千人的小村落。隨著多條鐵路主干線在這里交匯，它逐漸成為了全國重要的鐵路樞紐——火車拉來了現代化城市建設，也拉來了五湖四海的外鄉人。現今的石家莊滿街都是外地人，就像烹飪了一鍋全國大雜燴。

盡管靠近首都，但石家莊人卻有著許多大城市人沒有的淳樸與實在，他們總愛把自己稱作“莊里人”，這個稱呼帶著一股子泥土味兒，似乎不太符合這個河北省會城市的形象；他們性格平和，做人甚至用平庸來形容都不過分。不過，要是鬧起事來，卻也能讓世界為之驚嘆——比如那臭名遠揚的三聚氰胺奶粉，就誕生在這里……

十面“霾”伏

黑白世界里的彩色生活

石家莊是最靠近首都北京的省會城市，卻低調得讓人們很多時候都忘記了它的存在。直到最近幾年，它才在全國出了點小名：在“全國空氣質量最差的十大城市”排行榜上，石家莊已經蟬聯了好幾屆冠軍。

空氣污染是石家莊人民心中最大的痛，臟、亂、差是很多外地人對這里的第一印象——早上穿雙新鞋出門，下午鞋子就布滿灰塵；地板就算一天擦三回，也永遠顯不出本色；姑娘們化個妝想美美地約個會，一陣風吹來，滿臉黑渣子，只能默默地罵一句：“真你媽背性”。

石家莊的天空基本是灰蒙蒙的，那股“憂郁”勁兒常讓人誤以為身處那個遠在英國的城市——霧都倫敦。石家莊人常常抱怨到了新社會仍然“暗無天日”，同時還用無力的咳嗽聲來作為呈堂證供。偶爾碰上一次藍天白云，報紙會大張旗鼓地拿來當頭條，微博會被網友們刷屏，然后大家會抱著“吸一口少一口”的復雜情愫，在難得的好天氣里做無數個深呼吸。

但即使PM2.5指數在400以上，樂觀的石家莊人也會保持一貫的泰然自若，他們總是優雅地走出家門，把在霧霾里穿行當作是在“仙境云霧”中探險。“遛狗不見狗，狗繩提在手，見繩不見手，狗叫我才走。”最近這句順口溜在莊里人之間流傳甚廣。

當口罩成為石家莊人出門的必備武器時，莊里的丫頭們沒覺著口罩遮擋了她們的美麗，反而認為多了個和姐妹們聊天的話題，她們總是說，別地兒的姑娘們比漂亮，最多也就是比比臉蛋、衣服、包包，但石家莊的姑娘，倒還可以比比口罩。“張姐，看我新買的口罩，新款的。”“小李，你這不行，我的這個帶蕾絲邊兒的”——據說還有媒體以如此標題報道：莊里丫頭的時尚潮流，從一個口罩開始。

值得一提的還有石家莊的小情侶，估計他們是全國情侶里最膩歪的：他們念叨最多的情詩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貼著你的臉，也他媽看不見你”——有人在網上調侃，說在石家莊談戀愛，必須把對方的手拉得緊緊的，片刻也不能松開，因為一放手對方就淹沒在“十面霾伏”的天氣里，估計這輩子都尋不著了……

中國搖滾之鄉

華北平原上的“脫韁之馬”

很早的時候，石家莊人就發現自己的城市有一個特別的名字——“Rock home town（石家莊逐字翻譯）”，意為“滾石之家”。所以他們認為這座城，是為了搖滾樂而生的，這也給了他們將滿腔的激情化為躁動搖滾樂的理由。

2013年石家莊搖滾節的主題是“搖滾回家”，這流露出莊里人把搖滾視為己出的真摯情感，更強調了石家莊“中國搖滾之鄉”的地位不可撼動。據說如今中國玩搖滾的人，95%都曾與石家莊有過淵源。

中國最牛叉的兩本搖滾雜志《通俗歌曲》和《我愛搖滾樂》，也皆出自石家莊這座低調的城市——前者有“中國搖滾第一刊”之稱，后者則被許多人稱作“搖滾青年的啟蒙讀物”。這兩本雜志，不僅是眾多石家莊人的青春記憶，而且在所有中國搖滾愛好者的青春里留下過不可磨滅的痕跡。多少個夜晚，他們翻開最新的雜志，放上一首雜志推薦的搖滾樂，無論是外觀多么破舊的耳機，音效多么不理想的音響，一樣把音量調到最高，瘋狂地搖擺著身體，在躁動的音樂中暢想青春，為搖滾而癲狂，無法入眠。

1984年前后，美國“朝陽樂隊”和“悲慘星期五樂隊”來莊里演出——這可能是石家莊乃至中國最早接觸到的搖滾樂。從那時候開始，熱血的石家莊少年就已經前衛地驚覺：原來歌還可以這樣唱。也是從那以后，石家莊的搖滾先鋒少年們就混跡于舊廠房、地下酒吧、夜店……凡是能讓噪出點動靜的地兒都能看見他們的影兒。“棉七”附近就有很多庫房，租金便宜，是眾多樂隊的最愛。如今，莊里的搖滾青年們也有了自己的根據地——地下絲絨文藝現場，那里的老板辣強是十足的搖滾迷，這么多年一直堅持著搖滾夢想，在他的酒吧里經常有本土地下搖滾樂隊的演出。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一萬匹脫韁的馬，在她腦海中奔跑……”這首曾經紅遍中國搖滾界的《殺死那個石家莊人》，以及石家莊地下搖滾樂代表——“萬能青年旅店”樂隊，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走紅的。現在看來，搖滾人如一匹野馬，石家莊則是他們夢中的草原，這個“搖滾之鄉”，為他們馳騁搖滾之路提供了充足草料。

現今，那些從哥哥變成大叔的石家莊人提起搖滾樂時，言語中仍然興奮難抑：“你娘類，那時候天天不著家，只要不擾民，俺們可以排練到夜黑里三四點，搖滾就是俺們哩青春歲月，就是俺們這輩子最帶勁的回憶……”

“要鬧就鬧大的”

一不小心，就上了世界頭條

所謂北方人粗魯，南方人精明，但要找一個詞來形容石家莊人，還真不是容易的事——他們有北方人的粗，也有南方人的精，心底又保留了華北人的憨……總的來說，沒有特點就是他們最大的特點。

不過，如果因為這種“低調”而忽視了石家莊人的存在，那就大錯特錯了。一位學者曾如此比喻這座城市：“它似乎就像個憋屈的孩子，平時不起眼，有一天他會突然鬧出點大事——或拿一個讓你震驚的全校第一回來，或打碎鄰家窗戶甚至燒掉鄰居房屋。往往在這個時候，你才能感受：他，的確很“沾”（石家莊話“行、厲害”的意思）。”

比如那個石家莊小孩李想，這個高二就退學的80后，從小就沒怎么引人注意過。但正是這個不入眼的“角落里的人”，從一個平凡的IT發燒友做起，通過網絡創業，成長為汽車之家的首席執行官。如今的他已經是澳信傳媒的副總裁，身家過億，被稱為“石家莊比爾·蓋茨”。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是李想，博彩很難，找罵卻很容易——于是，也有石家莊人選擇了以此方式“鬧大事”——著名的石家莊三鹿奶粉廠便是如此。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曝光后，他們與石家莊這座低調的北方城市一起，可謂火遍全世界。人們如此調侃：“今天喝三鹿奶粉，明天當殘奧冠軍；天天喝三鹿，不用換尿布；喝了三鹿牛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靠，連心跳都沒了。”更有經濟學者評述：“三鹿奶粉事件的曝光，不僅為中國食品安全事業做出了歷史性的不可磨滅的貢獻，更為奶粉進口貿易打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