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不完美生活致敬

薇薇安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當你對現有的一些狀況不滿時，明明心里打了結，卻仍然告訴自己沒事，然后試圖把這種不滿情緒忽略掉，像沒事人一樣吃飯、睡覺、工作、做家務，直到實在無事可做，站在窗邊兩眼放空時，或者對著鏡子看到自己這張五官下垂的臉時，才不得不承認——我，不快樂。

為什么不快樂？為什么其實遠不算大的事情，卻擱在心里揮之不去呢？

經常有一些結了婚的女友對我說：你知道嗎？我現在有多羨慕你。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一定不會嫁給他，至少不會那么早結婚。他賺的錢還不及我薪水的一半多，可是只要我買新鞋子他就不高興，說完全看不出來跟以前的那些有什么不同；每年春節，我們都會為了先去誰的父母家過年而爭執不休；公婆家在農村，只要想到那個廁所我就食欲全無；他媽有多難相處，你根本想象不到……

生了孩子的女友也會給我忠告：生存有風險，懷孕須謹慎。生孩子就是邁入無底洞的第一步，后悔都來不及。現在找一個靠譜兒的保姆比你找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都難；孩子大一點兒要交大筆的入托費，至少得報3個興趣班，否則老師拿不到提成就會不高興，老師的臉色直接影響到孩子的自尊心，孩子的自尊心就是父母的血汗錢；等他到了上學前班的年齡，我們就要考慮是不是買昂貴的學區房……

當一個女人對老公不滿，對婆婆不滿，對孩子不滿，對現有的生活不滿時，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沉湎于“如果讓我重新選擇”的虛擬人生規劃當中。她們羨慕單身貴族的生活，羨慕和她們同齡卻未婚的我——可以隨時跟異性約會而不用向任何人報告行蹤；可以狠心花一個月薪水買下一只包包而不用看別人臉色；不用起大早送孩子上校車；下班后也不必先跟另一半溝通好誰接孩子再決定接下來的時間是否屬于自己……

她們覺得自己的生活不夠完美，至少不像單身時那樣輕松和香艷，仿佛因為自己現在的選擇而錯過了更多、更好的選擇。

其實她們體會不到，30歲的單身貴族也有不為她們所知的苦楚：一個人失眠的時候，滑動著手機里的通訊錄，卻找不到一個適合此時撥打的電話；突然想去吃燒烤、喝啤酒，卻找不到能一起泡到很晚的伴兒；一個人逛街，買一大堆讓自己后悔的東西，為的只是發泄內心的寂寞；努力在朋友的女友和哥們兒的老婆面前表現得很強悍，以免被她們樹立成假想敵；每到圣誕節、情人節，心里就有莫明的空虛感；半夜醒來去廁所，坐在月光微瀾的洗手間里，很怕十幾二十年后，仍是這樣孤寂地獨自醒來，摸索著蹣跚地走向馬桶……

林林總總的不完美像衛星一樣，準確地定位于我們每個人生階段。有錢的女人怨自己這么多年來只顧埋頭于事業，錯過了太多青春；青春期的女生煩自己太胖，整天餓肚子都甩不掉臉上的嬰兒肥；為了謀生而拼命工作，卻仍然計較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女人，不免常常感嘆自己為何沒生在富貴之家；體重不過百的美女，潛意識里嫌自己的胸太平……

讀書的時候想賺錢，工作后又發了瘋似的想重回校園；單身的女人想成為腳踩高跟鞋、單臂抱娃的辣媽，主婦們又巴不得回歸自由身——我們總是無視自己擁有的，卻想要別人手里的，把自己的不美和別人的美當成砝碼放到比較的天平上，這樣難免會心態失衡地淪落為一個怨婦。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相信絕大多數人還是會堅持現在的選擇，盡管有這樣或那樣的不盡人意。我們深深明白這樣的道理：因為不可能重新選擇，所以才把“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強調得擲地有聲，我們也知道，世上根本沒有完美的選擇，因為不完美本身就是完美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摘自《向不完美的生活致敬》北京燕山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