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舊賬的學問

李彬

一個陰雨天，我坐在老林家的陽光房里細細品著巖茶的香味，聽著雨點敲擊玻璃屋頂的“噼啪”聲。“記得我和老林有一次鬧離婚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天。”林太太突然說出這么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老林和我坐在她對面，聽了林太太的話，我似乎感覺到他打了個哆嗦。“這么舒服的天，咱還是想點兒浪漫的事好。”我趕緊識時務地打圓場。

“讓我說完行不？不然憋在心里難受。我不是翻舊賬，而是回憶婚姻生活。回憶過去是為了珍惜現在。”老林和我無奈地對視了一眼，準備聆聽林太太的“回憶”。“我記得那是我倆結婚第三年，好像是1996年吧……”“啊？小20年前的事你還記得住？”我打趣地說，想讓沉重的氣氛舒緩一下。我已經看見老林臉上的五官開始糾結到一處，而林太太則一臉黯然神傷。“快20年的事我為什么記得那么清楚呢？因為那天我們大吵一架，后來說到要離婚，老林摔門就走了。你知道嗎？他氣成那樣居然沒忘一件事——把門后的那只小皮包也帶走了，那里面是我倆所有的存款。”說到這兒，林太太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個結，覺得在他心里我沒錢重要。如果那天是我離家出走，絕不會想著把錢都帶走。”說到這里，林太太把兩頰的淚水擦掉，然后直視老林，眼神投射出幽怨的飛刀。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這是回憶？我看倒像是翻開了一本只記錄著痛苦的陳年老賬。”“不是，只是一個回憶。”“回憶和翻舊賬可不一樣，如果說回憶過去是為了珍惜現在的生活，那你這段回憶能達到珍惜現在的效果嗎？”林太太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老林，說：“我覺得他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我不解：“既然比以前好多了，為什么你還這么清楚地記著那一小段不快呢？”林太太輕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忘不了那一幕。”我看她情緒好轉，追問：“假如他現在還不如以前好，你還會記得剛才說的那件事嗎？”“嗯……”林太太思考片刻，答，“還會記得！”

我不禁啞然。為什么不論男人是好是壞，女人心里總有一本關于這個男人劣跡的舊賬？這賬本上的一條條記錄總是讓男人心涼，可為什么女人就意識不到呢？女人們可能會說是因為在意男人才記下了這些事，可我卻想對有這種想法的女人說：“你在意了這個男人，但你沒在意你和他的關系。”

我扭頭看看半天沒吭聲的老林。沒想到老林不以為然：“要是翻發生在雨天的舊賬，我也有！”這次，我打了個哆嗦，要是這兩口子對著翻舊賬，結果將不堪設想。只聽老林道：“我第一次親我老婆就是在一個下雨天，那才是真實版的情深深雨蒙蒙啊！”

聽了這話，我在心里為好哥們兒豎起了大拇指。看著林太太從幽怨轉為羞紅的臉，我又有了新的感慨：翻舊賬也是門學問，水平高低那可是天大的差別。

（摘自《婚姻與家庭·社會紀實》2013年9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