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

牛婭婭

他糾纏，我推開，他靠近，我用血紅的指甲劃破他猙獰的臉，他的耳光依舊快準狠。耳邊的發絲粘黏在臉上，呼吸困難，就好像這是我們第一次這樣沒有風度地扭打在一起而吃驚一樣。

“查小輝，你他媽的就是個混蛋！”查小輝抓著我的包，企圖能讓我留下。

我絕決的態度使他惱羞成怒。他松開抓著我包的手，然后用那只手的食指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頓地說：“蘇然，你走了就別再回來！”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膨脹的機會的！”我把手按在他打過的地方，那巴掌大的地方明顯比別的地方溫度高。

散了，我們就各自尋歡吧。

查小輝給我買的煙還剩三支，這座西北的城市抽煙的女人很多，然而售賣女士香煙的地方卻很少，離我和查小輝最近的地方也要穿過三條街。

香煙其實是不分性別的，主要成分都是尼古丁、亞硝酸、焦油等，并沒有因為是女士香煙這些主要成分就會減少。

我抽出一支煙，合上煙盒，不急著點燃，只是用香煙一下一下的點著煙盒。突然眼前冒出一只點燃的打火機。我抬頭見是一個穿著粗針織紗、泛白的牛仔褲，體型微胖的男人。我湊上去點著煙。慢慢地吐出煙霧，這支煙里除了前一夜微涼的空氣。我和查小輝是為了什么開始爭吵的呢？算了，只要記住查小輝是個混蛋就行了，管它是什么原因呢。

“你非常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個有故事的女人。”那男人生得并不可憎，如果他不說話，會讓大多數女人覺得這是一個能給與自己溫暖的男人。

我用拿煙的手，理了理遮住半面臉的頭發，側著頭問：“你能幫我買一盒煙嗎？”

男人拿回來的是一盒用這座城市命名的香煙，他打開為我點上。我接過，捻滅在煙灰缸里，“對不起，我只抽女士煙。”

男人訕訕地笑了，“我只是想快點回來看見你。”

我打開煙盒，拿出一支煙，查小輝給我的煙抽完這支就只剩一支了。

“不說，我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嗎？我慢慢說給你聽好不好？”查小輝說過我側頭微笑的模樣美極了。

男人往我旁邊靠了靠，透過我的衣服和他的毛衣，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我愛上了一個混蛋，他叫查小輝。他經常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去為我買煙。有一次我失眠，早上四點多的時候，我的煙抽完了，我用腳推了推熟睡的查小輝，只說了一個煙字，他連衣服都沒有換，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衣，穿著拖鞋就出去了。我等啊等，一直等到早上九點多查小輝都沒有回來。我直接去了買煙的商店，還沒走到跟前就看到好多人圍成一個圈。我看見查小輝坐在離商店兩三米的臺階上睡著了。

男人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走過去，把手放在查小輝的肩膀上輕輕地搖晃他。他睜開眼迷茫了一瞬間。然后說：“蘇然，早上商店還沒開門。”“你怎么不回家？”他的手冰涼得像花園里的石頭。“天馬上就亮了，我想稍微等一等把煙買上了回家。”

后來我和查小輝把商店里所有的女士煙都買了，他一只手拎著一大袋子煙，一只手摟著我。我靠著他的肩膀說：“你是個傻瓜。”查小輝用力摟了摟我說：“我不傻。”我停下腳步與他面對面，“你還不傻？大半夜的坐在商店門口睡覺！”“不能滿足你的要求是我不能容忍的事。好了，別哭了。”

男人為我別散開的頭發，手卻有意無意的從我臉上劃過。

倒數第二支煙沒有了。我站起來，男人也隨著站起來。“我們走吧。”我笑著問：“去哪里啊，不知道你和我同不同路？”“同路的，同路的。”男人攙著我，似乎我喝醉了。

出租車停在我面前。我上車，鎖門。對車外的男人說：“謝謝你聽我的故事。再見。”

我違背了當初撂下的狠話，還是很沒出息地站在查小輝的面前，我撲上去擁抱他，長長的頭發把我們的面容包裹在一起，好似黑色的蠶蛹。

我們爭吵打鬧過無數次，每一次我們都用盡了能傷害對方的字詞，各自開始一段慌亂的生活，然后我們就會像這樣緊緊地抱在一起，發自真心的模仿銀幕上所有的模范愛侶。再開始一段沒有任何瑕疵的甜蜜生活。

突然，我開始害怕了，我怕有一天我們又會無緣無故的爭吵，怕我們的甜蜜時光會停頓。我知道，我和查小輝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彼此的人，可是我們誰都不會改變，也就是說我們甜蜜之后的爭執是無可避免的。

“小輝。”查小輝在廚房里系著圍裙做著我愛吃的回鍋肉，我離開之后他就準備好了材料，等著我回來。“我的煙抽光了。”

“我這就去買。”他的手伸到背后準備接圍裙，我從背后抱著他，他真好聞，即使是沾滿了油煙的味道他的氣息也好聞得想讓我吃掉他。“從來都是你給我買煙，這次讓我去吧。”他回頭把下巴頂在我的頭上，“我等你回來吃飯。”

我先去了超市給查小輝買了一套大紅的睡衣，然后去社區醫院看望了一個初中同學，最后我在樓下抽了一支煙。

查小輝是個明顯的大男子主義者，他居然拒絕穿我買給他的紅色睡衣。在我所有的計謀用盡之后，我側著頭說：“小輝，結婚的時候穿的都是紅的，你能不能把今夜當做我們結婚的日子？”我看見查小輝的眼睛明亮了一下。我們一直沒有結婚是因為我早都洞悉了我們反反復復的游戲。而我主動提及結婚這個詞以我對查小輝的了解，我知道他會動心。他聽話的穿上了那件顏色喜慶俗艷的睡衣。

我真愛這個因為穿了紅睡衣別別扭扭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也許是新婚之夜這個詞語極大地刺激了他，平時只喝一小杯酒的查小輝居然喝了一瓶紅酒。從這一刻開始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天亮了，我一支一支不停歇地抽煙，抽完這些我就要戒煙了。

扔掉最后一個煙頭，我走進了公安局。是的，我騙我的初中同學說我徹夜徹夜的失眠，于是他給了我足夠的安眠藥。我把藥都放進了查小輝的酒里。我出門的時候查小輝安睡的面容恬靜極了。

警察說我撒謊，要我交代真正的作案動機。

我聽人說穿著紅衣服死去的人會化身厲鬼，永遠都圍繞在殺死他的人周圍。我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女人，我說我再也不離開查小輝，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自食其言，而我的愛人查小輝和我是一模一樣的人。所以就讓他去死，就讓他化身厲鬼，就讓他永遠都不離開我。

真可惜，警察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