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龍
摘 要:文學界評《色,戒》一向有兩種聲音,一種是認為它是歌頌漢奸的文學,一種認為它是探討了人性中的本能真愛。本文對此均持不同意見,首先張愛玲絕不是為了歌頌漢奸,其次《色,戒》的意義也不僅僅停留在對人性本能的探討上,而是應該依據接受美學的觀點,立足當下,深入分析其曲衷,尋找更現實更有深度的當下意義。
關鍵詞:人性 接受美學 當下意義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2-0-01
《色,戒》首發于1977年12月的《皇冠雜志》,據張愛玲1988年在皇冠出版的《續集》自序中表示,《色·戒》是從1953年開始構思的,也就是說,從醞釀到問世經歷了24年的發酵。這篇歷經二十多年反復修改的小說,正如她所說:“這三個小故事都曾經使我震動,因而甘心一遍遍修改這么些年,甚至于想起來只想到最初獲得材料的驚喜,與改寫的歷程,一點都不覺得這其間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這也就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了,因此結集時題名《惘然記》。”
《色,戒》題材極其敏感,張愛玲有意的放縱女主角的感性訴求,任其逾越道德的邊界。所以一經問世就收到諸多攻訐,被人痛批為“歌頌漢奸的文學,即使是非常曖昧的歌頌”,甚至于有人聯想到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將其理解為張愛玲的自傳,上升到人身攻擊的地步。轉眼幾十年過去了,當革命和政治不再成為時代的主流,批評界開始從新的角度審視《色,戒》,認為它是對人的本能欲望,愛的表現,展示的是人性中的東西。但非常遺憾的是,大多數人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人性是一個具有生成性,建構性的概念,并不是從來就有的,也不是亙古不變的。
在讀者的閱讀過程中,若是作品完全落在了讀者的期待視野之內,就顯得毫無新意,讀起來也沒什么興致。如是作品有一部分超出讀者的期待視野,則會激發讀者的求知欲,給他帶來新的審美體驗感受。然而一旦作品的題材或者價值觀寫法等完全超越了讀者的期待視野,那么就非常難以被讀者所接受,《色,戒》就是這樣一部作品,任何一個受過主流價值觀熏陶的人都不會允許看到革命者最后的背叛和漢奸的勝利。但是在當下歷史語境中,想尋找到一部反主流反高潮題材的作品是相當困難的,因此這種“否定性經驗文學作品”的意義就顯得彌足珍貴,它可以填補文學干預社會的空白,可以展示陽光照不到的黑暗。文學作品一般展示給讀者的都是光明,是希望,是正義最終戰勝邪惡,人們可以從中汲取智慧,勇氣,力量。但現實往往不是這樣,例如王佳芝最后的背叛并非作者虛構也并非偶然現象,1939年“刺丁案”,女間諜鄭蘋如的“放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于是就產生一個問題,生活中的黑暗能否如實的還原進文學作品中,作者又應該對此做怎么樣的感情投射?毋庸置疑,無論是正面的教育還是反面的告誡都可以起到價值導向的作用;《色,戒》當中也沒有歌頌漢奸歌頌賣國的感情傾向,至多有對漢奸可悲可憐心理活動的描寫,而且這段描寫也開啟了一段新的歷程:壞人并非都是臉譜化的,不是天生就壞的,也不是徹徹底底壞透了的,他們的心理活動同樣也應該得到重視,文學是人學,關注的是人而不是公式或者符號。對于易先生勝利后的文字描寫更像是一曲寫給佳芝的挽歌,以平淡尤顯得蒼涼。因此,《色,戒》并不是一部歌頌漢奸的文學。
本文認為,王佳芝的背叛當有兩個方面的原因。在張愛玲的辯解當中,她自己提到了一層原因,第一次企圖行刺不成,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是為了喬裝已婚婦女,失身于同伙的一個同學。對于她失去童貞的事,這些同學的態度相當惡劣——至少予她的印象是這樣——連她比較最有好感的鄺裕民都未能免俗,讓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她甚至于疑心她是上了當,有苦說不出,有點心理變態。不然也不至于在首飾店里一時動心,鑄成大錯。另外在于她身上的女人性,女性較男性更容易受到本能生理欲望的支配,也更具有依賴性和對愛的渴望。正如張愛玲說的“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陰道”。在易先生那里,她感受到了女性生理方面的快感:一坐定下來,他就抱著胳膊,一只肘彎正抵在她乳房最肥滿的南半球外緣。這是他的慣技,表面上端坐,暗中卻在蝕骨銷魂,一陣陣麻上來;知道他在看,更軟洋洋地凹著腰,腰細,婉若游龍游進玻璃門。另一方面易先生有金錢有權勢,又是歡場老手,非常會體貼年輕女子,心底空虛無著落的佳芝把這當做一種真愛,當做可以依賴的感情,一念之間,她最后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
對于背叛的解讀不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居高零下的發號施令,而是要深入其中了解其曲衷。若是佳芝的戰友們能以一個更親密更合作的態度關心她,關注她的心理變化,無論如何易先生是不能乘虛而入的。當道德只剩下道德本身,事實上它也就不在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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