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空軍大學教育訓練文化的主要特點及啟示

●陸曉播

美空軍大學教育訓練文化的主要特點及啟示

●陸曉播

5月18日至23日，我參加空軍指揮學院學員代表團出訪美國，重點圍繞院校教育訓練文化構建這個課題，深入美空軍大學及所屬教育訓練機構，在感受其完備的教育訓練體系的同時，更對其特色鮮明且影響力巨大的軍事文化感受頗深。

美空軍大學隸屬空軍教育與訓練司令部，位于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麥克斯韋爾空軍基地，是美空軍軍事職業教育的中心。下設高級空天研究學校、空軍戰爭學院、指揮與參謀學院、中隊軍官學院、高級士官學校、理工學院、社區學院等，從士官到將軍，從國民到博士，全專業培養、全領域覆蓋，每年有幾萬學生在校，但更多的是通過遠程教育完成培訓。同時，大學作為高級學術中心和決策咨詢機構，還設有空軍研究院、李梅條令中心、繆爾·費爾查德研究信息中心等，從而構成較為完備的軍事職業教育訓練體系，分支機構遍布全美甚至海外基地。經過考察，我深切感受到美軍事人才培養鮮明的文化特質。

一是強調實踐重于說教。通過情況介紹了解到，美空軍從初級軍官到高級指揮員，從初級士官到高級軍士長，培訓過程中反對脫離實際的空洞理論說教，把實用主義作為軍事文化轉型的思維方式，根據社會發展和實戰需要不斷改進傳統的訓練方法。他們始終強調以實戰為標準，提出戰時怎么打，平時就怎么練，要求沒有參戰經歷的人員和部隊必須在訓練中獲得實戰經驗。尤其在推進軍事轉型過程中，美空軍提出按打仗的標準訓練，按訓練的方式打仗。空軍大學校長費德奧克中將反復強調自己是一名軍事指揮官（Commander），具體教學工作由更加專業的人員去完成。所屬幾個院校的領導和教官普遍有豐富的部隊任職經歷和作戰演習經驗，即使是文職人員也有相當一部分為部隊退役人員。這些人給人感覺很專業、很職業，經驗很豐富。空軍研究院不是搞純學術的，而是研究空軍建設重大問題，他們啟動的“藍色地平線”項目，集中了空戰學院等教員學員共同研究未來30年空軍應該是什么樣，還收集相關智庫研究情報，然后集中分析研究，成果已在空軍參謀部關于空軍未來30年規劃中得到體現。而它出版的《空天力量研究》等刊物反倒成了副產品，所屬人員還可作為空軍戰爭學院的代課教官。成立不久的李梅條令中心就是原空軍條令中心，負責制定訓練條令和進行條令教育，并通過各院校組織的訓練和演練實踐來印證和修改條令，實際是把原來機關的職能賦予了院校。這些機構是著眼培養具有戰略思維的空軍領導人才而建立的精英團隊，其成果不但引領教育訓練方向，還對美空軍發展乃至國家安全戰略有相當影響力。

二是強調訓練即戰斗。考察中我深切感受到，美空軍軍事訓練的要旨就是能夠完成戰爭中需要的任務，必須以任務為導向和牽引。所以空軍大學在確定教育訓練的內容時，就以未來作戰任務為導向，制定科學完善的教學和演習演練計劃。尤其在安全利益拓展和信息技術不斷發展的情況下，美空軍把國家安全、全球安全、聯合戰略和作戰，以及全球區域文化等列為其軍事訓練教育的優先科目，在課程設計中占有比較大的比重，這些與美軍實際作戰需要相一致。高度重視演習演練環節，情況想定和組織實施非常接近實戰要求，并有機會直接參加美軍重大演習。908空運聯隊雖然是個后備役部隊，但其后備役飛行員每月都要定期到基地參加訓練，年度飛行任務量非常大，還參加過阿富汗戰爭等實戰鍛煉。此外，為了能夠完成戰爭中的任務，美空軍的軍事教育訓練的標準高、強度大，在校所進行的學習訓練比實戰還要艱苦。高級空天研究學校學員11個月受訓時間里要完成10門課程、500萬字閱讀量和100多頁論文，還有高強度體能訓練，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他們還認為在訓練中戰斗力的提升比安全更重要，堅決反對為保安全而降低軍事訓練標準。可以說，像實戰一樣訓練，是美空軍教育訓練的一條基本原則，也是其文化特質的核心內涵。

三是強調以學員為中心。順應人的成長規律，引導學員走成功之路，是我們在考察幾所院校中印象特別深刻的一點。美空軍大學批評把教育訓練的重心放在教科書上，認為培訓的對象才是教育訓練的核心，如同地球圍繞著太陽旋轉一樣，教官的作用在于根據學生的特點和需要來組織和指導學員的活動。他們主張教學平等，認為教育訓練過程是教與學共同參與、合作完成的過程。美高級空天研究學校學員只有44名，而教員有16名，這些教員要為每個學員發展設計詳細計劃，重點培養他們的戰略意識和決策能力，學員畢業后根據個人意愿由大學校長推薦到軍隊高層或部隊任職。已畢業的學員中，93%晉升上校，約30%晉升準將以上。我還感受到，美空軍教育訓練在強調學員為中心的同時，尤其主張建立一種民主平等的關系，現役和文員、教員和學員之間溝通毫無問題，教員憑著自己的學識素養贏得學員信任，學員在部隊的豐富經驗通過平等交流又非常好地彌補了教官脫離部隊的不足。

四是強調追求效益最大化。美空軍教育訓練的主要特點之一就是講求實用、追求功效、追逐利益。簡單說，就是沒有用的或者用處不大的就不去做，這種思想觀念在我們接觸的教育訓練各個環節上隨處可見。和美空軍軍官學校相對應，空軍大學及所屬學院體現了非常鮮明的任職教育特點，士官教育重點體現學員的崗位任職需要，軍官則按指揮員的要求重點培養戰術、戰役和戰略素養，教育訓練著眼長遠、區分層次、遞進培養，指向性非常明確。由此，美軍在教育訓練資源的利用上，特別講究質量效益。在人力資源方面，軍事院校教官與部隊指揮員定期流動、軍兵種軍官相互交流，促進院校教育和部隊訓練的整體發展；在信息資源方面，利用網絡平臺實現不同軍兵種部隊、院校以及相關區域的信息資源共享，院校、科研機構與部隊在作戰理論、訓練方法、管理實踐等方面進行廣泛的信息交流，提高信息資源的利用率；在教育訓練保障資源方面，采取集約化保障的方式，根據不同地理條件，建立適應不同訓練要求的基地，各部隊按需求到相關基地輪訓，有效地避免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在民用資源方面，依托地方教育力量培養軍事人才，每年選派部分優秀軍官離職帶薪到地方院校學習進修或攻讀學位；在利用國外軍隊資源方面，與盟國互派軍事學者、參觀訪問、留學考察、學術研討，在外軍基地訓練、參加軍事演習，加強同外國軍隊的交流，形成一套以效果為導向的教育訓練體制制度。

五是強調精神力量的訓練。第一次走進美軍軍營，強烈感受到其軍事文化的氛圍超出了我的想象，室內到處懸掛領導人畫像、空軍在歷次戰爭中的成果、本單位標識和光榮歷史、每期畢業人員合影等等，室外到處懸掛的國旗軍旗、空軍各型飛機展示等等，強調只要是對美國國家有利的就應該去毫不猶豫、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去勝利。美空軍儀式教育也很有特色，每天下午五點吹軍號奏國歌，軍營里所有人必須停下任何事立正，向國歌奏響的方向敬禮；空軍大學各學院都會為即將畢業的學員準備紀念品，鼓勵他們在新的崗位上做出成績。還有一個印象就是美軍內部關系相對比較簡單，人與人交流起來很直率，這樣可以保證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工作和訓練當中。

空軍大學作為美空軍最全面、級別最高的軍事職業教育訓練機構，其教育訓練的文化轉型對美空軍建設尤其是教育訓練產生了很大影響。通過考察和思考，我感到美空軍教育訓練文化有我們可以吸取的經驗，但國情軍情不同，我們需要構建具有我軍特色的教育訓練文化。

應該更加尊重人才成長規律，構架集約化院校教育訓練體系。習主席指出，人才強則事業強，人才興則軍隊興。經過幾十年的改革發展，我空軍院校教育訓練已基本形成體系，但各院校大而全小而全、過于強調兵種的特殊性、專業設置過多過細、教育資源分散浪費等問題，制約了教育訓練轉型發展和人才培養質量效益。我認為，院校應充分體現軍事任職教育特點，打破按兵種專業辦學的思路，從人的成長規律出發，緊緊扭住飛行人員、指揮和參謀人員、專業技術人員、士官等不同類型人才培養這個中心任務，對院校和訓練機構進行結構重組，進一步理順關系，同時賦予院校更多自主權，逐步實現院校內部結構優化和資源利用效益最大化。應加大院校文職人員編配比例，改革文職人員來源渠道，把部隊優秀退役人員吸收到文職人員隊伍中，既減少現役人員數量，又充分利用部隊人才資源，還減輕地方安置壓力。加強院校研究機構建設，吸納各類人才進行跨學科跨專業創新研究，使之成為決策的智庫。拓寬與外軍交流渠道，多走出去請進來，培養世界眼光和戰略思維能力，使我們的院校逐步向世界新軍事變革的前沿靠近。

應該更加突出戰斗力標準，嚴格按崗位和實戰要求組織教學訓練。習主席強調軍隊院校把服務戰斗力建設作為第一要務，核心就是要培養能打仗、打勝仗的高素質新型軍事人才。這就要求我們在組織教學和訓練時，必須向部隊靠攏，向實戰聚焦。當前，各院校深入學習貫徹習主席重要指示，都在積極探索，形成了許多很好的經驗做法，比如我們學校改進教育訓練模式，實現“任務進課堂、戰場進校園”；加強教員與部隊的交流實踐，打造“雙師型”教員隊伍；組織學員參加綜合演練，與部隊開展聯戰聯訓聯考，大大縮短了從院校到部隊的適應期，等等。我認為，這些做法促進了教育訓練更加貼近崗位任職需要，但僅僅滿足崗位任職需要還不夠，而是要瞄準未來作戰需要，有重點培養官兵身心素質、戰技水平和戰斗意志，熟悉主要作戰對手的語言文化、武器裝備和戰術技術特點，使官兵知識有儲備、發展有潛力、打仗有潛能、心里有底氣。

應該更加重視軍事文化轉型，不斷激發教育訓練的內在動力。軍事文化換個角度說是一個國家的軍事風格。這種軍事風格既有歷史傳承性，也有鮮明時代性，對部隊教育訓練影響至關重要。美國防部確定的三大轉型戰略，第一條就是軍事文化轉型。從我們考察情況看，美軍傳統的“武力解決一切”“沒有正義只有利益”“勝利的就是正確的”“看誰出槍快”等傳統軍事風格根深蒂固，同時面對新的挑戰，它更加感受到文化對軍事的重要性，采取了許多新舉措。比如采取啟動“國家安全語言”計劃、從文化層面轉型情報機構、提高軍人的學習和思考能力等措施，保持部隊戰斗力，為戰爭和軍隊建設服務。還比如，美海軍分析中心專門成立了中國研究部；空軍研究院專門出版中文版的《空天力量研究》雜志；五角大樓為提高軍事人員外語能力和外國文化知識水平，專門成立國防語言辦公室，語言能力成為普通軍官晉升的一個因素，我們接觸的相當一部分美軍人員會中文，其中還有不少是美籍華人。中美軍事文化積淀的差別很大，但在激發教育訓練內在動力、提高部隊戰斗力上是一致的。

【作者系空軍大連通信士官學校政治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