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吃與住

民以食為天，這話當然對所有人都適用，但對于巴黎的留學生來說，吃飯可能是一個更嚴峻的問題。不像中國或者美國的大學，除了巴黎高師等極少數高校有內部的宿舍和食堂外，法國的高校幾乎是沒有校園的：幾棟教學樓，然后？然后就沒有了。沒有配套宿舍，沒有配套食堂，食宿問題請君自行解決。

當然有人會說，巴黎也有CROUS，但這種學生食堂并非依高校而建，它們零零星星散落在巴黎龐大的市區，大部分你永遠都不會去，也不會知道究竟在哪里。唯一眾所周知而且交通還算得上便利的，就是Port Royal的中心學生食堂。Port Royal字面意思是“皇家港”，其實當年是個修道院，著名的“皇港”邏輯學派就是在那里，國內也有人音譯為“波爾羅亞爾”邏輯。現在如果你置身Port Royal的學生食堂，還是能看到一邊進餐一邊激烈交流的全巴黎的大學生和學者，古老的辯論仿佛以這樣一種方式流傳了下來。

但這么一個小小的食堂顯然無法容納全巴黎的大學生，很多人也不會來這里，路上花的時間太多，想想也覺得根本不劃算。剩下的人都在哪里解決？午餐可以吃三明治或沙拉應付一下，但晚上恐怕大部分中國留學生還是希望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飯菜，這樣一來就只能下餐館或者回家自己下廚。這也造就了巴黎兩件有意思的事情：一是許多出國前從未做過飯的留學生煉就了一手好廚藝，有的甚至最后放棄專業改開餐館，似乎賺錢更多；二是龐大的留學生用餐需求創造了一個奇特的市場：有些餐館專門靠留學生網站的推薦“刷”出交口稱贊的聲譽，借此把營業額做高，之后轉手賺取一大筆差額（法國轉讓店鋪時價格主要看之前的營業額多少）。吃飯的問題其實和住房的問題緊密聯系在一起。留學生無法回住處吃飯，也是因為住的地方和上學的地方相去甚遠。巴黎的高校基本在市內，像索邦等老大學，更是在市中心的中心，拉丁區的房子豈是一般人住得起的？所以囊中羞澀的留學生們也只有兩種選擇：住到比較偏遠的地區，或者住市中心的閣樓。住郊區就會有安全問題，交通費也更高，而且一旦碰上有軌電車或者小火車、城鐵罷工，這一天就只能在家歇著了。閣樓似乎更加浪漫，君不見，海明威這樣的大文豪當年也是爬閣樓？沒錯，海明威也爬閣樓，年輕力壯的留學生爬爬閣樓倒也算是強身健體，但搬進搬出的時候，這些沒有電梯的老房子，絕對會讓你以及幫你搬家的朋友恨不得效法古人，拿繩子和吊籃解決搬運問題。而且斜頂的房間往往只有10平米左右，只夠床和一張書桌，日久難免胸中有不平之氣，風和日麗之時，開窗倒也還有一景，一旦刮風下雨，恐怕斜頂上的窗戶也打不開了。

所以，住郊區還是住市中心，你選哪個之后都會后悔，這可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圍城內外，城外的想進來，城里的想出去。每當在朋友家寬敞的客廳聚會，你就會抱怨自己那個轉身都困難的小閣樓，可真要你搬到郊區，你又肯定會犯怵，會擔心夜路的安全，會計算上課所花的路上時間。

何不在市中心租個大房子？還是沒錢給鬧的。確實，租不起房是巴黎留學生心中永遠的痛。去英國的留學生普遍家境更好，去美國的留學生則有獎學金，法國呢？外省消費還好，巴黎的物價水平不比倫敦紐約低，可巴黎的留學生一來家境沒有去倫敦的學生好（一般來說），二來也沒有美國留學生的那種獎學金。

所以這吃住的事情，其實都還是因為留學生們的經濟基礎不夠雄厚，不過這也是全世界大部分留學生的問題，只不過這些問題在巴黎特別突出：誰要是能成功解決吃住問題，誰的留學生活就成功了一半。

前些天聚會碰上一個法國朋友，他驕傲地向大家宣布，他的女兒剛剛考進巴黎高師（ENS）去學哲學。所有人當然大呼小叫地祝賀，畢竟這是法國文化精英的搖籃，能進去確實極不容易，可喜可賀。但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其實是：幸運的孩子啊，你有好幾年不用擔心吃飯和睡覺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