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投資者報》P 彭旭
精選個股才是最好的風控
T:從你對投資的分析來看,你的策略主要還是自上而下的?
P:是。首先要把行業選對,只有把大趨勢看清楚了,把行業看清楚了,才能找到十倍、二十倍的個股,因為只有在周期向上的行業,才能真正找到成長股。如果行業選錯了,就沒戲了。所以,不管你是管100萬、1000萬還是上千億,都要自上而下。聽消息,不是長久之計。
T:你在公募的時候,很多人認為你特別喜歡攻擊,風格比較激進,有媒體甚至形容是“最具狼性的基金經理”,轉做私募后,這種風格有沒有一些變化?
P:我是想什么就說什么,說什么就做什么,觀點比較鮮明,比較直白,與中國傳統文化講求的內斂、含蓄比起來,就顯得進攻性是比較強一些。
另外,原來我喜歡投資周期股,周期股本身的攻擊性就很強,彈性很大,所以很多人覺得我很有攻擊性。其實,做投資不存在什么激進、保守的概念,更不在于你采用什么樣的手法,關鍵還在于你的攻擊邏輯是否正確,在于你對未來的判斷是否正確。保守的話,你永遠都只做一成、兩成的倉位,那就沒多大意義了。因為從投資來說,客戶把錢交給你,是要講效率的。
T:如果你非??春靡粋€行業或一只股票,會不會重倉它?而在重倉出擊的時候你的風控又是如何做的?
P:那肯定會的。我覺得最好的風控,是研究和選股,其次是不斷跟蹤上市公司,不斷了解情況的變化,所以風控不是體現在倉位上的東西,或者買多少股的問題,而是體現在對企業和行業的認識有多深刻,對企業和行業的發展和變化跟蹤得有多到位。如果選錯股票,再好的風控都不起作用,無非是割得快割得慢的問題,結果都是賠錢。
價值這個東西是很難界定的
T:對于價值投資,雖然本質上那幾條與來自格雷厄姆、巴菲特的原則都一樣,但每個人的理解都有不同,你是如何理解的?
P:投資嘛,就相當于入股。買一個公司的股票,就成為這個公司的股東。怎么理解呢?如果這個公司沒有上市,想拉你入股,你愿不愿意?你愿意以什么樣的條件去入股?如果做實業,比如咱們去開個咖啡館,各投100萬。你肯定會很認真,位置選在哪里?怎么管財務?每年能賺多少錢?怎么分紅?你會考慮得很細。但到了股票上可能人們就不考慮了。
同樣的100萬如果買股票,我跟你說“兄弟,這票挺好的,買吧”,你一聽,反正是彭總推薦的,干!你可能拿著100萬就沖進去了。但你想,如果中青旅沒有上市,它每年賺那么多利潤,如果要求你用這個價格入股,你愿不愿意?你可能就要認真分析它的價值了。價值是什么,其實就是你愿意為此支付的價錢,這就是定價。當然,你也可以投機,沒問題的。
T:在什么情況下,你會選擇投機?
P:要投機的話,關鍵是要抓住能夠吸引眼球的東西,抓住能夠讓投資者愿意去支付這個風險溢價的東西。比如軍工,它不是由盈利推升的,而是投資者看到國家要大力發展這個行業,是政策推動的,既算投資,也算投機,關鍵是投資者是否愿意為更長遠的未來支付一個風險溢價。
我也會偶爾參與一下投機,當然我投機時倉位會控制在10%左右。市場里不可能不投機的,因為股市這東西就是投資跟投機,是一個人性的東西在起作用。所謂投機,就是你愿意用什么樣的價格去買,我們前段時間也投機了一下,看業績,沒有,但要從長遠來看,這個行業的成長空間很大。
可是也不能瞎投機,必須要看有沒有投機價值。比如重慶啤酒,你不能說因為這個疫苗失敗了就是投機,而如果疫苗成功了就成了投資。所以,價值這個東西很難界定,不同行業差異也很大,周期類行業估值低,成長類行業估值高,但并不意味高估值就是風險,低估值也不意味著就是安全。
做投資沒有英雄
T:人們常說,市場就像角斗場,因為它們都是一個需要英雄的地方,但是,A股市場上的英雄總是氣短,基本上都是各領風騷一兩年,然后歸于沉寂,為世人所遺忘。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
P:2005至今,我們經歷了一個大牛市,又經歷了一個大熊市,這幾年也可以說是公募基金高速發展的時期,也是最復雜的時期。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呢?因為這幾年經濟結構發生了很大變化,既有對過去經濟發展的總結,也有糾錯。在這種格局發生變化之后,投資理念的修復,以及重新定位需要一個過程,而在過程中,出現這種現象很正常。
在這個非常復雜多變的時期,像我過去,雖然對此有所認識,但在出現偏差的時候,沒有及時修正,沒有及時調整策略,就一會兒是英雄,一會又成了狗熊。所以,做投資一定要與時俱進,要不斷的研究變化,而這段時期,中國經濟周期變化得非常的快,只有認識到這個經濟周期的特點,并堅持住,才能把握住這個經濟周期里的機會。比如2007年以前,那些投資醫藥股的人,收益很差很慘。但最近幾年,投資醫藥等消費行業的基金業績表現又非常優異。現在看他們是成功者,但在5年前他們可是失敗者,因為他們對那一輪經濟周期預判錯了,或者預判得過早。
所以做投資沒有英雄,只有認認真真的研究分析,堅持周期的理念。為什么這些年很多人上去,掉下來,又上去,又掉下來,就是因為這些年的巨變。我們老一代的投資者對巨變的認識需要時間來消化,有新變化一定要及時糾錯,不能抱著以前的理念不放,否則就歇菜,就被淘汰掉。一旦修正完了,就不能像散戶一樣,或者說像熊掰包谷一樣,掰一個扔一個,而是要在新的邏輯里尋找當年的萬科和招行,找到了,長期持有,并不斷跟蹤,這樣才可能吃到未來30倍的股票。
T:那就是得堅持嘍?
P:也可以做波段,但波段要在你看清楚的幾個行業里做。不要看到周期股反彈了,就趕快去追,這種投資可以提高資金效率,但不容易步步都踩到點,還容易陷進去,所以賺自己能夠判斷的錢就可以了。
當然,像2007年很多做醫藥股的基金最后受不了了,轉過頭來又做周期,那就更慘了,這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任何投資不管是輸了還是贏了,都得要讓人看見你的思想和邏輯,稀里糊涂的就輸了是不行的,輸的原因是什么?贏的原因是什么?下一步做什么?這些都要想明白。
最痛苦的就是被市場否定
T:在這么多年的投資過程中,讓你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P: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市場把你的判斷否定了。你覺得你思路很清晰,想得很明白,但實際最后證明你是錯誤的。
T:你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P:當然有過,我以前在公募的時候,四萬億刺激政策出來后,我覺得對機械的拉動很大,后來確實拉動了,階段性獲利豐厚,但是后來跌下來,沒有及時調整策略,市場否定我的長期判斷,損失也很大。我當時滿腔熱血地認為,工程機械比如三一重工、中聯重科都具備了走向世界的能力,將來是全球化的公司。但是后來發現,中國就是最大的需求市場,中國的需求降下了以后,就不行了。
所以,作為資產管理者,投資更多的不是賺錢賠錢的問題,而是使命感和責任感的問題,要為投資者賺錢,你要錯了,就不僅僅是給投資者賠錢的問題,你的心理更會受到沉重打擊,會感覺到自己很失敗、很沮喪,自己怎么這么糊涂呀,怎么連這個都沒想到呢。所以,在離開公募的時候,我是很沮喪的。
T:那轉做私募以后,信心有所恢復嗎?
P:做私募關注的面小一些,相對輕松一點。做了這么多年了,也比較辛苦,很多也都需要總結,邊做邊總結,現在越來越清晰了。前年離開公募基金的時候,當時還覺得,有很多事情要去思考,這一年多下來,通過對市場觀察,發現市場確實就是我想的那樣,這樣,自信心得到了恢復,這個很重要。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門的武器
T:在市場上,徐翔、但斌、王亞偉代表著不同的風格,你更喜歡哪一種?
P:這個還真沒有研究過,也學不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獨門的武器,或者說每個人在某個領域都有自己的天賦。投資就是勤奮加悟性,有天賦,不勤奮也不行。他們肯定非常專注,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并且能夠很靈活很有把握的運用這個風格。
T:通過這么多年的起起落落,那你的投資哲學大概是什么樣的?
P:從投資本身來看,表面上看我很激進,但在選股上,我是風險厭惡型的,不過一旦有了把握,我愿意下重注。但在下重注之前,我的風險偏好是很低的,也就是說,我一旦決定了,就比較激進了。至于投資哲學,我覺得總體上就是把握社會發展的脈絡,研究社會發展方向,在有長期趨勢明顯的行業里淘金,堅持自己的理念和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