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一刀切

海明威有一句廣為流傳的名言：“如果你足夠幸運，可以在年輕的時候住在巴黎，之后的人生不論何時，它都會和你在一起，因為巴黎是一席可以隨身攜帶的盛筵。”是啊，巴黎是個美好的城市，如果你還正好年輕，更是天堂！

在巴黎的廣大留學生一定對此深表贊同。

盧浮宮幾千年的藏品，迷宮一般的宮室；奧賽博物館的梵高、高更，所有印象派、后印象派的大師；蓬皮杜里整個20世紀千奇百怪、令人眼花繚亂的現代藝術；羅丹博物館布滿雕塑的靜謐花園；先賢祠里伏爾泰、盧梭、雨果等偉人墓穴；金碧輝煌的凡爾賽宮……這個清單可以占掉這篇文章所有的篇幅，要是認真一一探訪，至少需要投入一年所有的周末。不過，所有這些，統統免費，只要你是學生，只要你還年輕。至于交通，年輕的留學生可以享受半價的交通卡，這種卡有個特別的名字：imagine R，跟法語的“想象之物”諧音，如果你購買的是2圈的年卡，平時只能在2圈內游走，上課倒也足夠，要去凡爾賽或者更遠的文藝復興博物館這種地方就不行了，可只要到了周末，你就可以插上“想象的翅膀”，真實去到大巴黎所有的地區，5圈6圈也沒有問題。

不過，各位留學生，先別興奮，別忘了那個附加條件：年輕。什么樣的留學生算年輕？法國政府說，26歲以下算年輕，如果你未滿26周歲，你就可以享受上述的一切，可一旦你超過了26周歲，即便你仍然是學生，這種種福利仿佛也就和青春時光一起，一去不復返了。

為什么把年輕/不再年輕的標準卡在26歲這條線上？我不知道，問過不少法國人，他們也被問得張口結舌，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上面說到的福利，都是法國政府提供的，法國本土的居民大概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情況，似乎在哪里都一樣。可我并不是法國人，作為一個外來者，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么同樣一個學生，今年他就可以享受一切福利，到了明年，他年齡大了一歲，就不再擁有這些權利？我問我的法國朋友們，“自由，平等，博愛”的原則，怎么在這里失效了呢？他們錯愕之余，也頗為不好意思。只有一個歷來機智的朋友給了一個有意思的回答：Parce que les jeunes sont en je？ne！（因為年輕人餓著肚子！）超過26歲，應該可以自己謀生了。

但對于一部分碩士生和大部分博士生來說，并非如此。他們很可能來法國求學的時候，就已經超過26歲了。跟其他留學生一樣沒有收入，可種種福利卻無法享受，心中自然不會很滿意。我聽到過很多抱怨，27歲的說應該定在28周歲，28歲的說30周歲才合理，三十而立嘛，三十歲之前，我們都還沒立起來呢！

不知道是不是“東海西海心同理同”，在法國的有些地方有些時候真的是把30歲當作“年輕”的標準線，比如在奧賽博物館辦年卡，歷來是30周歲以下便可以享受年輕人待遇，年卡只需十幾歐；而歷來都是將26周歲定為標準的盧浮宮今年也將此標準改成了30周歲，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也開始反思，究竟多少歲算是年輕。更有意思的是法國國家鐵路公司，一直以來，買火車票可以半價的“青年卡”標準自然是“法國國標”26周歲，但前兩年為了慶祝法國國家鐵路公司成立30周年，當年辦理“青年卡”的標準竟改成了30周歲或以下。那一年的“青年卡”大紅大紅的，特別喜慶，特別“老來俏”，總讓人感覺這是法國國家鐵路公司要把自己也歸到年輕人的行列，說自己沒老，正活力四射呢。

看來，解鈴還須系鈴人，留學生們的這個困擾既然是制定規則和標準的法國人造成的，最后的解決，也要靠法國人自己。剛來巴黎的時候，總是震驚于他們對年齡的自我感覺：穿戴入時、體態輕盈的女子，看似30多歲，一回頭你才驚覺，竟然是個年過花甲的老婦人；在國內可能需要你給他讓坐的古稀老者，在這里如果你起身讓他坐下，基本他們不會坐，還會非常不滿地嘟噥：我還年輕呢，我有那么老嗎，你給我讓座……40歲甚至50歲的男人，說起自己，不少也都還說，Je suis un bon gar？on！（我是個棒小伙兒！）好吧，法國人啊，不要再搞26歲一刀切了，改以你們棒小伙兒們的年齡為標準吧，全體在法留學生都會感激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