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是勞倫斯最具代表性也是最有爭議的一部作品,尤其是書中女主角康妮與其夫克利福德和守林人梅勒斯的關系更是備受爭議。勞倫斯在小說中對性愛的大膽描寫和頌揚,使很多人誤認為勞倫斯深受弗洛伊德泛性論的影響,他所要表現得就是人的本能欲望。但通過對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的關系的分析就會發(fā)現,作者所探討的性與泛性論并沒有關系甚至與其恰恰相反,而且其內在有著更深刻的用意,作者意在引導人們認識真正的人的生活,并最終實現人性的回歸和自然發(fā)展。
關鍵詞:泛性論;本能欲望;人性
作者簡介:賈丙乙(1987-),女,遼寧丹東人,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主要從事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的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0-0-02
勞倫斯之所以被譽為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其主要原因在于他與眾不同的深刻思想。《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是勞倫斯受非議最多的一部作品,即使是在出版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扔受到很多人的抨擊。書中的人物也未能幸免,被認為是追求本能欲望滿足的人,擁有濃重的泛性色彩,但對文中人物關系進行剖析后會發(fā)現,作者要傳遞給讀者的并非什么泛性的思想,那是對工業(yè)文明無情的抨擊和對人性回歸的熱切期盼,人不能在工業(yè)文明中喪失自己的人性,或者說人的本質,在重拾人性的過程中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和自我的發(fā)展。
一、從泛性論的角度理解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的關系
《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勞倫斯通過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的關系,較完整的闡述了他對于性的看法。因為勞倫斯之前的作品所涉及的內容就與弗洛伊德的學說有相類似的地方,所以認為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受到弗洛伊德泛性理論的影響,以男女之間的性愛來反映人類的本能,這種觀點也不無道理。
從泛性論的角度來看,康妮與克利福德之間感情的疏遠甚至是淡漠與克利福德性功能的喪失和康妮對于性的需求得不到滿足有關。克利福德在戰(zhàn)爭中受傷,雖然命是保住了,但下半身卻癱瘓了。但除了身體上的殘疾,其心里也在發(fā)生著變化。他熱衷于寫作,但寫出來的都是些空洞的文字,他時常會去自家的煤礦視察,但對于那些礦工他沒有絲毫的同情心,在他的眼里礦工連傭人都算不上,不過如物品一般拿來用的,這在康妮看來是無法理解的。
康妮對她的丈夫開始時是“熱情的憐愛”1,在丈夫身邊陪伴并照顧著他,但長時間的欲望得不到發(fā)泄還是讓康妮難以忍受,結果就是與丈夫的一個朋友發(fā)生了關系。對此,她也有內心的掙扎,但還是清楚地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愛上丈夫的朋友,原因就是“他(克利福德)需要她(康妮)的大部分生命,而她也給他。但是她也需要一個男子給她大部分的生命,這是克利福德沒有給也不能給的。”
而守林人梅勒斯的出現,給康妮的生活帶來了希望。從泛性論的角度理解就是梅勒斯作為一個健康的男子滿足了康妮的本能欲望。康妮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她對于本能欲望的渴求是熱烈的,但是在家庭生活中她的欲望一直被壓抑著。梅勒斯的出現重新點燃了康妮內心的渴望,這位守林人身體健康且煥發(fā)生命力,康妮不自覺地被其吸引,在二者不斷的了解后雙方又發(fā)現他們在性的觀點上有著很多相同的觀點。兩個身心健康的人,在同一本能欲望的驅使下不斷靠近,二者的關系自然也就越來越親密,直至不惜一切代價的私奔,去開拓新的生活。
二、以泛性論理解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的關系時存在的問題
這樣看來,用泛性的觀點來理解勞倫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的關系似乎是沒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勞倫斯對于弗洛伊德的泛性論認同嗎?如果作者對于泛性論本身就是持懷疑或是不認同的觀點,那么用這一理論來解釋他書中的人物關系在其理論根源上就是存在問題的。
在弗洛伊德看來,人類生命活動的起因與動力都可以用性來解釋,即使看起來與性毫無關聯的活動,其尋求快感的實質就是性的本能沖動,當然性活動的本身更是由人的性本能所激發(fā)的。他認為文明起源于本能沖動,同時又是對本能欲望的否定和壓抑,文明與本能始終處于二律背反的發(fā)展過程中。他通過大量的病例分析和推理將性的本能看做是惡的行為的根源,他在試圖找出一個理性的解決辦法,使本能欲望轉化為促進文明發(fā)展的因素,結果當然是以本能的壓抑換取文明的成就。因此,弗洛伊德對于性持的是消極否定的態(tài)度。
但勞倫斯在其作品中所表現的性是積極的。他認為性是純潔美好的事物,這種與生俱來的美好事物會引導人們走向幸福與健康,而非是任何罪惡的根源。他還曾經批判過弗洛伊德的想法,認為強調性的丑惡,壓抑人的本能欲望,這種論調是對性的貶低與侮辱。由此可以肯定,勞倫斯并不認同弗洛伊德的泛性論,二者在性的看法上大相徑庭,用泛性論的觀點來理解《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各人物之間的關系在根源上就是存在問題的。勞倫斯不認同泛性論的觀點自然也不會讓小說里的人物帶有泛性的色彩。那么通過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之間的關系作者真正要展示的內容就值得我們深思了。
三、詮釋人的本質,渴望人性的回歸
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有多處對自然風光的美好進行了描寫,但這可不是作者簡單的陶醉于田園美景,而是在表達他對于原始自然的懷念和對工業(yè)文明的厭惡。而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的關系也與此不無關系。
克利福德男爵可謂是工業(yè)文明鑄就的典范,在工業(yè)與個人面前,他毫無疑問的選擇工業(yè)。他不把工人們當人看,人的個體存在是完全被忽略的,沒有人性可言,人不過是一個物件,一種工業(yè)家的“資本”。雖然在工業(yè)文明中他可以算得上是個成功者,在名利光環(huán)的包裹下“有著機器一樣的鋼鐵外殼”。但戰(zhàn)爭中的創(chuàng)傷使他下半身癱瘓,同時也失去了與自然接觸的能力,無疑他的“內部卻是無骨的軟體”。康妮所熱愛的自然正是克利福德所遠離和逐漸毀滅的,這種毀滅正將人與自然生生的剝離,“人同自然的關系直接就是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而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直接就是人同自然的關系”2(p76),人與人的關系和人與自然的關系所確立的是人的社會關系。在哲學上人性,即人的本質,的定義是:“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3(p56)因此,克利福德所代表的工業(yè)文明的資本家是在破壞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在打破人性。康妮與克利福德之間的關系也就可以被解讀為:人性的追逐與人性的背離之間不可避免的漸行漸遠。
梅勒斯是穿梭于自然之中的守林人,他與康妮一樣對自然充滿了熱愛,無論是對工業(yè)化還是對工業(yè)資本家他都是厭惡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第十五章中,梅勒斯說道:“……你回轉頭來便看得見雜在繁星之中的世界,又骯臟,又殘忍,又乏味;被人類弄成卑鄙污穢了。那時我覺得吞了一塊膽,一肚子苦結著……”1(p183)。工業(yè)文明給自然帶來的破壞是梅勒斯痛惡的,在文中多處寫到他對舊日美好自然風光的懷戀,據此不難看出他渴望回歸原始美好的自然,或者說回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時光。康妮被梅勒斯強大的生命力所吸引并與之發(fā)生性愛關系,而性愛描寫的背景又都選擇在了大自然中,這種安排自然也是別有深意的。康妮與梅勒斯之間是人與人(特別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正常關系,如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所說:“人和人之間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關系是男女之間的關系。”2(p76) 將人與人的關系融入到自然當中,完成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所以,二人之間的關系反映出的是人性的渴望與回歸,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系都該是美好的。
勞倫斯以其展現在作品中的思想的深刻和獨特,確立在20世紀文壇上不可撼動的地位。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亦是如此,看似簡單的男女關系實則蘊含著作者對于現世的多層思考。如果說勞倫斯沒有受到同時代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任何影響,可能過于絕對,但就本小說中康妮與克利福德和梅勒斯之間的關系,用弗洛伊德的泛性論來解釋確實過于牽強。一是用泛性主義來解釋人物間的關系過于表面,沒有達到作者真正想要表達的人性回歸的深度;二是作者要通過康妮和梅勒斯的關系頌揚人性的美好,而不是去批判二人在本能的沖動下犯下了罪惡。康妮與克利福德的關系是人性回歸與人性背離二者間不可阻擋的分裂,而康妮與梅勒斯是共同追尋人性的必然結合,他們的性不是可恥的,而是人與人之間的正常關系,是人性回歸自然發(fā)展狀態(tài)必須遵循的途徑。
參考文獻:
1、勞倫斯,D.H.著. Lady Chatterley’s Lover[M]. 饒述一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http://ishare.iask.sina.com.cn/f/15387299.html.2011.5.14. 2011.12.
2、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C].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黃漢平.《D.H.勞倫斯與弗洛伊德主義》[J].廣州:暨南學報,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