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孩子們發生矛盾

我們不跟她玩！

甄小美有兩個閨密，一個是瑞，一個是娜，三個小姑娘年紀相仿，是同一所國際學校學前班的學生。

上上周二，下了校車，甄小美和瑞問我：“明天能不能一起在家里玩？”我說：“我沒問題，我會跟瑞媽媽商量，只要瑞媽媽同意就行了。”接著我問倆小姑娘：“那娜呢？娜不一起來嗎？”

甄小美說：“不要娜！我們不要和娜一起玩！”娜和媽媽也在旁邊，娜媽媽笑著說：“沒關系，娜明天有安排了。”我沒有多問，道了再見。大家各自領著孩子回家了。

回到家，我問甄小美：“看起來你對娜有些生氣，你愿意跟我說說發生了什么嗎？怎么你們倆忽然不要跟娜一起玩了呢？”

甄小美氣鼓鼓地說：“娜很專橫，她總是要我們什么都聽她的。她總是安排自己做獅子，總是讓我們倆都做烏龜！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做獅子！如果我們不聽她的，娜就生我們的氣，說我們不是好女孩！她就是想自己一直做領導者！”然后她嚴肅地宣布：“所以，我選擇不再跟她一起玩。我已經決定了。瑞也決定了。”

我想了一下，沒有說教，只是說：“啊，這樣子啊！聽起來確實讓人不高興。我相信你們三個可能都不太高興，我理解。”

甄小美愣了一下，問我：“娜也不高興嗎？”

我撲哧笑出來：“你們倆都不跟她玩了，她當然不高興呀！誰不喜歡開開心心跟朋友們在一起呢？你是，瑞是，娜也是呀！”

甄小美沒有再說話，我也沒有繼續。我相信她已經開始思考了。

和大人溝通

第二天等校車的時候，我來到娜媽媽身旁：“小美告訴我，她和瑞覺得娜有點專橫，想自己一直做領導者。”

老實說，我想了很久怎么和娜媽媽說這件事。我可以不說，假裝這只是孩子的事情，大人完全不管，大家面子上都好。或者我出面邀請娜，然后娜媽媽找個理由婉拒，這樣大家面子上也都好。“但這是對孩子們最好的做法嗎？”我問自己，“正面管教說：問題是學習的最好機會。那這次問題，我可以幫助孩子們學到什么呢？”

想到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我也找到了和娜媽媽溝通的方式：對自己的真誠有信心、對娜媽媽的善良性格有信心、真誠溝通。

果然，娜媽媽并沒有因為我說出了兩個小姑娘的想法而生氣，她有一絲絲抱歉，但也真誠地說：“娜是姐姐，她總是幫我照顧弟弟，而且在以前那所國際學校的幼兒園里，她是班上年齡最大的孩子，所以她習慣了做領導者。我不覺得這是壞事。”

我點頭：“我非常同意。娜確實有做領導者的能力和氣質。甄小美也是個領導者，所以她們倆容易發生矛盾，這是意料之中的，不奇怪。而我想說的是，我希望三個孩子還是能一起好好玩，不是任何人遭到排斥。”

娜媽媽說：“其實我覺得這不是個問題。她們是孩子，她們可以決定自己的伙伴。如果她們想一起玩，就一起玩。如果她們決定不一起玩，那大人沒有必要強迫她們一起玩。我們要尊重她們自己的決定。”

我有點想就此同意，并放棄。但我鼓足勇氣，拿出所有的真誠：“我非常同意你的想法，只是我希望嘗試一下。誰都會有矛盾，我希望孩子們能夠因此學會怎么理解別人和怎么處理朋友之間的矛盾，而不是一有矛盾，就放棄她們的友誼。我希望能夠至少嘗試，看看能不能幫助她們解決這個問題，引導她們，讓她們自己解決問題。如果嘗試后，她們還是決定不再一起玩，那我一定尊重并接受。”

娜媽媽問：“那你要怎么引導呢？”

“只是提問，并信任她們自己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能力……”我還沒有說完，校車來了。

群體擁抱

三個小姑娘從車上下來，我和娜媽媽、瑞的保姆，把三個小姑娘領到一邊。我示意娜媽媽跟我一起蹲下來，摟住三個小姑娘。我對她們說：“我和娜媽媽想跟你們聊聊你們一起玩的事情。我們很希望你們能一起開開心心玩。”

我接著對娜說：“娜，小美說你總安排自己做獅子，做領導者，讓她們倆做烏龜，做跟隨者。所以她們倆不高興，不想跟你玩，她們倆也想做獅子，也想做領導者。”

娜沒說話。娜媽媽摟著她問：“娜，你覺得，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做獅子？”

娜想了想，點點頭。娜媽媽又問：“那你現在可以跟小美和瑞說什么呢？你愿意說‘對不起’嗎？”我能感到，娜媽媽這句詢問，完全出于對孩子的尊重，沒有強迫的含義。我能感到，即使娜不愿意，也沒關系。我相信，小美和瑞也感到了。

娜抬眼看了看甄小美和瑞，低聲說：“對不起。”

我問甄小美和瑞：“那你們說什么呢？你們排斥了娜，而她現在道了歉。” 瑞搶著說：“我們互相道歉，怎么樣？”當然沒問題！三個小姑娘相互說“對不起！”“沒關系！”

我又接著問：“那你們都想做獅子，都想做領導者，這個問題怎么解決呢？”

瑞又想到了：“我們輪流做，怎么樣？”甄小美在旁邊不斷點頭，娜也不斷點頭。當然也沒問題！我和娜媽媽以及三個孩子都眉開眼笑。

甄小美想到一個提議：“我們來個群體擁抱吧，怎么樣？”當然更沒問題！三個孩子抱到一起，娜媽媽笑著問：“那我們呢？”

我和娜媽媽也跟三個孩子抱成一團。三個小姑娘立刻決定，今天都去我家玩，一起去。

學會處理矛盾，也學會做自己

往家走的路上，娜媽媽告訴我：“你知道，在我們泰國文化里，我們希望和平，不喜歡矛盾。我有時候覺得，美國文化總是強調個性，有點過。我不太喜歡當面發生沖突（confrontation），所以我通常會盡量避免。”她停了一下，想了想：“這樣也挺好的，她們能學會處理矛盾，也能學會做自己。這樣，很好。”

幸運的我，能夠有力量信任自己、信任他人、信任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