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特工王”李克農與夫人趙瑛的一世情緣

1955年，當毛澤東主席把軍銜授予那些身經百戰的元帥、大將、上將的時候，一個從來沒有指揮過火線交鋒的神秘人物也被授予上將軍銜，他，就是被人們喻為中共“特工王”的李克農。在李克農那大半生充滿坎坷而又輝煌的革命生涯中，無處不浸透著妻子趙瑛對他默默無私的奉獻和巨大的犧牲。而了解李克農的人都說，李克農亦把他一生熾熱的愛情全部給了妻子趙瑛，他們的愛經風歷雨，愈久彌堅，他們是革命隊伍中最忠實的伴侶之一。

風雨同行

李克農1899年9月出生于安徽蕪湖一個小職員家庭，父親李哲卿是一位知書達理、深明大義的人。李克農幼時便被父親送去讀書，這使得他很早就受到了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也為其日后獻身于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奠定了思想基礎。

趙瑛與李克農同庚，是蕪湖市照相館老板趙筱舫的獨生女兒。趙瑛是一位漂亮文靜、溫柔體貼、儀態大方、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她是蕪湖市第一批考入女子師范的學生之一，不僅有文化，而且做得一手好“活計”，是遠近聞名的孝女。1917年9月，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克農和趙瑛結為夫妻，這年他倆18歲。

婚后不到兩年，李克農就參加了蕪湖“五四”運動，超人的領導才能使他成為矚目的學生領袖。1925年，他又參與創辦了民生中學。1926年，李克農在白色恐怖中參加了中國共產黨，從此踏上了一條崎嶇危險的路，把精力全部投入到革命事業中去了。

偌大的家，老少三代的衣食住行全部甩給了趙瑛。大女兒李寧、二女兒李冰、大兒子李冶、二兒子李力，他們的年齡都還小，趙瑛又要孝敬公婆，又要照顧孩子，但從不向李克農抱怨什么。趙瑛無言的支持、默默的奉獻，使李克農心中充滿了感激。李克農經常召集一些人在自己家里開會，商討大事，每當這時，趙瑛總是一言不發地準備好水、茶，走到門外去放哨。由于革命處于低潮，經費不足，趙瑛總是毫不遲疑地拿出自己的陪嫁品去賣。趙筱舫也多次拿出資金支持李克農干革命工作。李克農在這個堅強的后盾支持下，革命熱忱更加高漲。

盡管趙瑛知道李克農從事的是偉大又危險的事業，但她不但不懼怕，反而更堅定了與丈夫站在一起的信念。1927年4月20日，蔣介石叛變革命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的第8天，大批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倒在反動派的屠刀下，被白色恐怖籠罩著。趙瑛從在國民黨警署工作的內線人口中得知，敵人已打探到李克農等人隱藏在浴溪口，正下令派人來抓他，如果李克農拒捕就開槍打他的消息。趙瑛聽到后，不禁心急如焚，這時的她懷有4個月的身孕，天上又下著傾盆大雨，但她完全不顧這些，迅速雇了一艘小劃船冒雨渡江。當她艱難地上了岸時，看見敵人追捕的輪船已到了浴溪碼頭，便不顧一切地在那沒過小腿肚的泥濘田埂上奔跑起來，一口氣跑了4公里路。得到消息的李克農等同志迅速轉移。半小時后趕來的敵人撲了個空。

虎穴作伴

1928年，李克農離開家鄉前往上海做地下工作。

在上海，他與錢壯飛、胡底一起打入敵人心臟。在周恩來指示下，成立了3人黨小組，李克農任黨小組組長，由陳庚直接領導。他們首先掌握了敵特電臺及小型收發報機的制作工廠“正元實業社”的全部秘密，后來又“幫助”敵人在南京、天津建立起一套以通訊社形式出現的情報機構。這些通訊社名義上是國民黨情報機構的附屬組織，實際上完全被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三人掌握。從1929年年底到1931年4月，李克農等3人活動在敵人的心臟，在隱蔽戰線上演出了中共地下工作史上最為壯麗輝煌的一幕，出色完成了黨中央交給他們的“將敵特組織拿過來”的光榮使命，周恩來以贊許的口吻稱他們為“龍潭三杰”。

李克農“潛伏”進“中統”后，身份是無線電管理局的中層官員，收入不菲，如果沒有家庭生活，難免令人懷疑。在黨組織指示下，李克農寫信讓趙瑛帶著孩子到上海團聚。1929年，趙瑛遵照地下黨的指示，帶著兩個孩子來到國統區上海，掩護李克農做地下工作。李克農為了取得大特務頭子徐恩曾的信任，把趙瑛和兩個孩子與徐恩曾的外室安置在同一層樓上居住。這是非常危險的。徐恩曾看到李克農的眷屬均在他的視線中便逐漸打消了疑慮，而趙瑛卻明白在虎穴中與丈夫相伴的含義和分量。趙瑛無視這些，她謹慎小心、大膽認真地做好每一項工作。

1931年4月，中共特科負責人之一顧順章叛變。錢壯飛從敵人密碼中破譯了這一信息后告訴了李克農，李克農輾轉找到陳庚，與周恩來等人一道組織了地下黨組織和許多同志的撤離。然而時間緊迫，李克農顧不上通知趙瑛，便讓交通員告訴趙瑛：敵人搜捕不能回家，讓他們母子3人躲一躲。趙瑛聞訊后二話沒說，拉起兩個孩子就在街上流浪，與敵人躲起了迷藏，夜晚就露宿在廣場上。當時趙瑛非常心焦，沒有丈夫的音訊，又不敢離開上海，怕與李克農失去聯系。李克農亦心急如焚。黨組織也不斷派人去打聽消息。而趙瑛帶著孩子流浪了1個多月后，仍沒有與地下組織和李克農聯系上。

突然有一天，有著地下工作經驗的趙瑛一下子醒悟到，應該去交通員常接頭的地點碰碰運氣。果然，在那里她看見了宮喬巖同志，宮喬巖望著憔悴的趙瑛和兩個瘦弱的孩子止不住流下了眼淚。當周恩來把趙瑛母子平安的喜訊告訴李克農時，李克農這個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剛強漢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不久，李克農要去蘇區，趙瑛聽從李克農安排回到了蕪湖老家，她堅信李克農的話，一有機會就會回家看看他們，一有條件就來接她。然而她和李克農誰都沒想到，他們這一分別竟長達6年之久。

在與趙瑛分離的日子里，李克農無時不在牽掛著妻子、兒女，稍有便利的機會和條件，就提筆給趙瑛寫信，每次寫信都非常動情。一次，他在信中深情地寫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思念家人之情是你們可以想像得到的。”而趙瑛每次接信都流淚不止。萬里之遙、悠悠歲月，李克農的一片深情給趙瑛帶來了溫暖，帶來了慰藉。6年了，兩千多個日日夜夜，李克農就是抱著對妻子忠貞不二的情感在默默地等待著她。盡管由于戰爭年代特殊的環境，不少人組成了新的家庭，但李克農卻堅定不移始終如一地把他的感情世界留給了趙瑛和孩子們……

1937年4月中旬的一天，李克農因參與國共西湖秘密談判到達南京后，抽空搭一艘快輪返回家鄉。闊別6年，一家人終于又見面了。

1938年5月，組織上決定李寧、李冶、李力姐弟3人去延安，由周恩來的副官龍飛虎護送。而趙瑛則攜老太爺、小兒子李倫來到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從此結束了與李克農別離的日子。在之后的歲月里，趙瑛跟隨李克農在武漢、重慶、桂林八路軍辦事處工作，擔起了更重的擔子。

生死相依

解放后，李克農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他擔任了黨、政、軍幾個部門的領導。由于多年積勞成疾，他身體非常不好，對此，趙瑛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她不可能阻止李克農工作，便只能在衣食住行上更加細心地照顧他。

李克農工作起來是無視自己生命的。彼時，他擔任中共中央調查部部長、中央軍委情報部部長。剛解放時，敵特百般破壞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甚至趁毛澤東1949年12月訪問蘇聯之際妄圖制造第二個“皇姑屯”事件。敵特們不但準備破壞長春大橋，還布置從兩翼追堵專列，并預備在哈爾濱車站埋定時炸彈。李克農以高度的責任心及警惕性，和羅瑞卿一道，親自護送毛澤東到邊境，然后返回北京一鼓作氣搗毀了敵特根據地，并給國民黨軍統特務頭子毛人鳳發報警告：“不許再搗亂，來一個滅一個。”

朝鮮戰爭談判期間，毛澤東任命以李克農為團長的代表團赴朝談判。李克農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老父去世時，他正在朝鮮的談判桌上，毛澤東委派楊尚昆同志操辦李老太爺的喪事，李克農聞訊熱淚盈眶，并蓄須以示哀悼。

在朝鮮，李克農一呆就是兩年多。這兩年多他精神高度緊張，每日僅睡幾個小時，曾多次昏倒。毛主席非常掛念，便派伍修權將軍去替換李克農，然而李克農卻以“臨陣不換將”為由堅持工作到底。以他的才智，經過了200多輪的談判，終于取得了彭德懷將軍在《鮮朝停戰協定》上簽字的偉大勝利。

朝鮮歸來之后，李克農身體每況愈下，趙瑛多次奉勸都無濟于事，他在家一工作起來就到凌晨，第二天也不好好休息就接著干。他的一只眼睛視力已近失明，但仍吃力地用另一只眼睛閱讀文件。不論李克農當天工作多么繁忙，會議一個接一個，當天的文件絕不隔夜。每當夜深人靜時，李克農還在工作，趙瑛總是默默地換上一杯熱茶，端來一碗夜宵，盡心地照顧陪伴著他。

1961年1月6日，趙瑛患癌癥醫治無效，溘然長逝。李克農找出一張年輕時兩個人的合影照片，在后面深情地寫下一段話語：

趙瑛同志像：此相片1940年攝于廣西桂林八路軍駐桂辦事處，不幸趙瑛同志于1961年病逝于北京腫瘤醫院，從此和我們永別了！！！回顧21年中，她埋頭工作，辛勤勞動，扶老攜幼，苦了一生！特留此遺照，以表哀思。

李克農

一九六一年八月八日

（立秋日）

兒女們怕父親的居室里有母親的遺物引起他的思念，幾次要調整屋里的用具和撤走趙瑛的遺物，都被李克農拒絕了。屋里的擺設依舊，兩張床，一張是李克農的，一張是趙瑛的，床上用品都是趙瑛走時的原樣。一切依舊，只是在墻中間懸掛著趙瑛賢淑端莊的遺像，李克農在桌上擺了一些食品，每當他從辦公室返回臥室入睡前，他都整整衣服，站到趙瑛遺像前，久久地注視著趙瑛的“目光”，與她進行著只有他們倆才懂的語言交流，然后向趙瑛三鞠躬。

趙瑛去世后，李克農一直堅持工作。但了解他的兒女知道，他的感情世界已經垮了，他惟有更加努力的工作來分散他對趙瑛的思念。

1962年2月9日，李克農在北京逝世。中共中央為李克農舉行的葬禮極為隆重，周恩來總理主祭，羅瑞卿總參謀長致悼詞。首都各界2500多人前往八寶山革命公墓向這位“神秘將軍”送行。董必武賦悼詩：“三十年前事已賒，知君才調擅中華。能謀頗似房仆射，用間差同李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