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并不在于活著。不,我對活著沒一點興趣,我對真實的事情也毫無興趣,現實、生存統統不能打動我。
上帝、傻瓜、政治家共同創造了這個世界,而我不得不生活在其中。因此我無時無刻都在準備報復這個世界。
我的血管里蘊藏著地獄般的吸引力。
我是分裂的在天空中漂浮的鵝毛,一半在下沉,一半在上升。
遠處傳來的舞蹈的節奏里夾雜著汽油與尿。
沒有形式,沒有形象,沒有特征。我是一個夢。一個沒有白天也沒有夜晚的夢。如果是這樣,那我在哪里?
我們終于在潮濕和力量撞擊下的溫暖拱廊之下死了。
我要作為一張汽車死去。我要作為一座城市死去。我要作為一個政府死去。我要作為一張錢死去。我要作為一條街道死去。我要作為一個商業中心死去。我要作為一條法律死去。我要作為一個安全套死去。我要作為一個女人死去。我要作為文化死去。我要作為文明死去。我要作為道德死去。我要作為書籍死去。我要作為災難死去。我要作為艾滋病死去。我要作為痛苦死去。我要作為孤獨死去。我要作為過去死去。我要作為現在死去。我要作為將來死去。我要作為一個沒有底線的真實死去。我要作為一個夢死去。為的是醒來的時候重新成為一個與之前的我完全不相同的一個人。為的是醒來的時候我不再是一個無時無刻都感覺到孤獨的人。

黑白行走噩夢。藍色發燒。病理學的腋下。臀部路面。狗的肺炎球菌。風在褲襠里被融化。一次非個人的病理向下相遇。疾病的墻壁。牽牛花的根莖長出柔軟的舌頭。充滿懷疑的迷迭香的女人私處。床是一個二十歲的結巴。窗臺是一個十八歲的啞巴。愛情的尾巴總是容易被獵人抓住。成長向下。女孩們。水泥的蝴蝶。毫無意義的死亡。天空的葬禮。腦袋罐頭。液態的乳房和親吻。干燥的死。除去了病痛。
我一個人在路上游蕩像個孤魂野鬼那樣和困惑的燈光在一個毫無理智的瘋狂的夜晚伙同一個孤獨者在一棟建筑物旁的屋子里喝醉后打開窗戶將扔出窗外的瓶子砸碎在路上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的腦袋和流淌一地的血液收起在地面的口袋之后走出屋子砸碎了路的骨頭之后沒人報警而揚長而去逍遙法外了直到有一天路面被人們重新在原地修筑好后重新變得明亮且孤獨孤零零地只剩下它自己站立在原地再也沒看見那個孤獨者出現過也許去流浪了也許死了被埋在了一個骯臟的地方也許尸體腐爛在路邊被老鼠和烏鴉啃食而沒人問津沒有姓名沒有身份沒有記錄沒有墓志銘。
生活被壓倒。
健康的全部要義只在于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人們如何患上一場疾病。
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再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活著,毫無意義。一個女人接著下一個女人,如同一種持續不斷的死。是的,這就是一種持續不斷的死。就是說我永遠在死,但是永遠都不會死去,我是死亡的本身,我是死亡的持續不斷的過程,所以我受著無法解脫的煎熬和痛苦。
關于幸福,我能夠想到的就是做一個毫無用處的人,像個流浪漢那樣,一無是處。我越來越厭倦人的種種形式或者特性,好人。是的,好人,這些被現實或者歷史稱為“好人”的人的危害甚于所有壞蛋和混蛋的總和的平方。
如果你不是處于一種美好的生活中,一種豐富、充實的生活,一種充滿所有美好事物的生活,一種充滿書籍和文化的生活中,那么你就會陷入自身身體的空洞里,就會陷入一種可怕的虛無里。
生活之中沒有我,我甚至在生活之外消失了。
像一只從黑暗中伸出來的溫柔的手或者女人的紅與黑的柔軟那樣時刻占據我心頭的想法,就是:我是否還活著,此刻?
只有那種事物吸引我,那種獨立的、超然的、自由的、毫無意義的、女性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從某種深刻的意義上講,我渴望一種毀滅,一種帶著史無前列的災難性的毀滅,一種將會帶來干凈和純潔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