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呂克·戈達爾 的世界

他從沒得過什么獎，壓根就不是在紅地毯上擺造型的那種人。讓-呂克·戈達爾（Jean-Luc Godard）——有人把他的名字簡稱為神（God）——革命性的導演，世界電影中一度的壞小子，如今已年過八十，卻老而彌堅。2010年在戛納電影節上放映的《社會主義電影》，借一艘航跡遍及人類文明遺存的豪華郵輪，串聯起整個20世紀的歷史遺產與債務。其中，對歐洲中心主義的單維現代性敘述的挑戰與顛覆、對全球化圖景中各類本質主義身份構想的戲謔與嘲諷、乃至對電影文本自身悖論關系的書寫和對影像表意的可能性邊界的探索，仍一以貫之。基于“電影煉金術”的政治批判則鮮明依舊。

追溯起來，戈達爾最為著名的政治表態發生在1968年5月戛納電影節的開幕式上。當時，他率領一群電影人阻止幕布升起，直接中止了電影節。年輕的“新浪潮”電影制作者們用行動對當時遍及整個法國的學生和工人運動表示同情。同年，戈達爾還為聲名鵲起的“滾石”樂隊拍攝了紀錄片《一加一：同情魔鬼》。

早在1960年，《筋疲力盡》這部由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導演在巴黎街頭拍攝的影片，就震驚了整個世界——他們自己也包括在內。盡管影片字幕標明弗朗索瓦·特呂弗是編劇、克勞德·夏布羅爾是技術指導，但事實上他們的名字只是用來給朋友的事業增加可信度的。因為那時他們倆已經有名作問世——特呂弗的《四百擊》和夏布羅爾的《表兄弟》。

戈達爾在29天的拍攝進程中即興創作出了劇本。他讓朋友們充當演員：雅克·里維埃扮演一個在車禍中被撞死的人，讓-皮埃爾·梅爾維爾扮演一個在奧利機場接受媒體采訪的著名作家。

讓·茜寶，面孔純真，賣她T恤上面寫著的那種《紐約先驅導報》，騎自行車，住公寓。她吃驚地發現導演并不像讓她出演《圣女貞德》的奧托·普雷明格那樣指導她。而扮演混混的讓-保羅·貝爾蒙多則以為那次就是在玩。

戈達爾自己曾經說過，他當時是想給華納兄弟拍一部像弗里茨·朗那樣的電影，但最后變成了某種類似《愛麗絲漫游奇境》的東西。至于那個貝爾蒙多在大街上斷氣的著名的死亡場景，戈達爾在他耳邊低語道，“盡量死得好一點——電影效果會更好。”

當他們憑著這次冒險嶄露頭角之后，茜寶、尤其是貝爾蒙多成了明星，導演則變成了“新浪潮”團伙的老大，其影響一直延伸到此后數代電影人。

戈達爾后來在《狂人皮埃羅》里選用了安娜·卡琳娜，在《輕蔑》中選的是碧姬·芭鐸。他還把很多明星帶到了戛納：《人人為自己》中的雅克·迪特隆和伊莎貝爾·于佩爾，《偵探》中的約翰尼·哈里戴，《新浪潮》中的阿蘭·德隆，杰拉德·德帕迪約，以及80年代的新星朱麗葉·比諾什、朱麗·德爾比和莫莉·林沃德等。

1980年代之后，他的電影變得愈發激進，他的技法也更加古怪。在展現出超高的智力稟賦和剪輯智慧的同時，他也因其挑釁性的言辭和支持巴勒斯坦的立場而聞名。戈達爾如今已經不再拍攝以獲得追捧為訴求的電影，但是自表現60年代法國毛主義者“文革”狂熱的《中國姑娘》（1967）和關于簡·芳達在越南的紀錄片《給簡的信》以來，他始終忠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