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很突然。這天,趙小惠和王虹搬個很重的鐵件,王虹太胖,滿身肉墜得直喘,正搬著就突然撒了手,之后,就聽趙小惠發出一聲尖叫。
眾人急忙把趙小惠送到醫院。一檢查,萬幸,趙小惠只是腳被鐵件“蹭”了下,小拇指骨裂了。
車間主任匆匆趕來,問過傷情,就說到了報工傷的事。主任推心置腹地說:“小惠呀,你這傷不妨吃不妨喝,也不妨礙找對象,工傷就不要報了吧?否則車間挨批評,大家伙兒扣獎金,你定職也會……你不是很快就要定職了么?”
主任親切的態度使趙小惠受了感動。趙小惠覺得主任說得在理,于是點點頭,表示一切聽主任的。見她點頭,主任臉上浮起趙小惠平日里難得一見的笑容。主任說:“我把王虹狠狠熊了一頓,她不好意思來,就讓我順便問候你。對了,是她先松的手吧?”
“是。不過,我也有責任,事先沒有提防……”趙小惠說。
主任擺擺手不讓趙小惠再說下去。起身要走,又回頭安慰著趙小惠,說等她出院,一定為她換個力所能及的崗位。看到趙小惠點著下頦,很感激的樣子,才離開。
趙小惠未等傷痊愈便上了班。王虹卻不在班組了。問工長,才知王虹在她住院期間定了職,之后就調到了車間料庫。工長的話語里露著嘲諷:“上面講啊,這次事故完全是由于王虹體質太差造成的,為了堵塞安全漏洞,防患于未然,所以讓她去管賬。”
工長問趙小惠:“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怎么從沒聽你說起過?”
“就是個工人唄,有什么好說的。”趙小惠反問,“工長問這干什么?”
“咱們班組勞動強度大,誰不知體質最差的是你!”工長說,“你爸爸應該找找啊。”
趙小惠說:“我找過主任,他說,以后有機會吧。我姑娘王虹不也在那么。”
“現在王虹走了,他還這么說嗎?”工長說。
趙小惠想告訴工長主任在醫院對她說的話,又沒說,只是長嘆了口氣。
又過了許多日子,趙小惠也定了職(定職之所以晚了,是因為上面要扣除住院休息的天數)。調工作的事仍沒有動靜,趙小惠忍不住去了車間。
聽趙小惠吞吞吐吐說明了來意,主任說:“這事咋說呢,先等等吧。最近,為你沒報工傷的事,我挨了不少熊,說有意隱瞞事故,這幾天正……你放心,你的事我會記在心上的。”
趙小惠本來想好了許多話,但一句也沒說出口。默立了會,便退了出來。
轉眼到了年底,還是沒有動靜。趙小惠就又一次去了車間。主任正忙著填一張什么先進申報表。趙小惠站了一會兒,見主任始終不抬頭,就問:“主任,又這么久了,你總該給我個答復吧?”
主任直起身,很奇怪地看著她:“答復,答復什么?”
“調工作的事啊。你不是親口……”
“哦,是這事?對對,我是說過。可有人反對啊,說咋出事故還有功了呢?要是出了事故就能調工作,豈不是人人都出事故去了……”
主任話說得輕飄飄的,趙小惠的心卻在一點一點往下沉。她咬了咬下嘴唇,說:“王虹不就是為這事調走的嗎,別人怎么就……沒說呢?”
“你咋就知道別人沒說呢?正因為別人說了,我有錯就得改,不能一錯再錯是不……”
趙小惠氣壞了,脫口說道:“主任,你這叫歪理。就是真的錯了,也該是由王虹那兒糾正,而不是先拿我開刀!”
“你說什么?”主任停下手里的筆,眼睛瞪得很大,“你是在教訓我嗎?趙小惠,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給我出去!”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擋住了趙小惠正要說出口的話。電話聲音很大,主任剛聽了一句,因極度氣憤而扭曲的臉上就綻開了菊花般的笑容,說話也變得口吃起來:“局長?怎么是……是您哪……什么,找趙小惠?她媽媽突然發病……趙小惠是……她不讓您說……嗨!好好,我這就告訴。您放心,放心……”
主任放下電話,嘴里說著:“小惠呀,局長咋就是你爸爸?!你怎么就不早說呢……”
主任沒有聽到趙小惠的聲音,回頭看時,趙小惠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