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安排我和李軍到省城S晚報社跟班學習,時間一個月。剛來第三天,我們就接到報社總編電話,他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
“你們走后,我天天看《S晚報》,在上面找你們的名字。你們哪天才能讓我看到你們上稿?報社花錢派你們出去,不是旅游度假的!”
我和李軍一下子陷入極度焦躁不安之中。說心里話,初來乍到,還沒有摸到鍋灶,雖說領導與領導之間有過溝通,S晚報社明確了老記者做我們的指導老師,但我們這種短時間的跟班學習,想獨自上稿,談何容易。人家晚報社老記者也不是吃干飯的,一個個被“工分”考核得囫圇覺都睡不到,有了好的新聞線索,哪還輪得上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插一杠。
晚上下班后,我和李軍閑著沒事,上街亂逛。我們在晚報社附近一個小廣場邊的石凳上坐下,百無聊賴地說著一些不咸不淡的話。
“原來我還以為是個美差,出來可以放松一個月,想不到領導催上稿催得這么緊,早知道這樣就不來了,把機會讓給想來的?!崩钴娬f。
“一開始誰不這樣想呢!”我也有同感,本來嘛,以為省城是個大城市,出來能開眼界、長見識,哪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現在說什么都遲了,世上沒有后悔藥?!?/p>
我們說話的工夫,眼睛都望著前方。周圍小區的不少居民正在廣場上溜狗,除了那種白花花的京巴獅子狗和尾巴剪得禿禿的泰迪犬我認得品種,其他都不甚了解,穿衣的也好,染毛的也好,戴鈴鐺的也好,我都不知道它們名貴到什么程度,價值幾何。
“有辦法了,”突然,李軍一拍大腿,直起腰,“我有辦法上稿了!”
問他有什么辦法,他拖起我,說:“走,回去寫稿,跟夜班編輯打聲招呼,趕明天的版子還來得及!”
果然,第二天,S晚報社會新聞版上出現了李軍的大名,文章的標題是:《愛犬親熱,主人相毆》。大致內容是:
昨天晚上,S市某廣場上發生一起一對男女相互辱罵、撕扯的活鬧劇。起因是,來溜狗的陳女士,愛犬受到趙先生愛犬的“性騷擾”。陳女士目睹愛犬受污辱,情緒激動,出言不遜,一句“狗和主人一個德行”激怒了趙先生,雙方由互罵到互毆,最終在圍觀群眾的勸解下悻然離去。
還真是不錯的社會新聞!
“我怎么沒有看到這個新聞?”我明知故問。
“不怕看不到,就怕想不到。”李軍一臉得意,“報紙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社會新聞,你以為都是真的?”
“新聞五要素齊全,合情合理,連報警電話都沒有打,查無對證,你真是天才!”我羨慕死了,李軍已完成總編一直在關注的第一篇上稿任務,我八字還沒有一撇。
“時尚、色情、暴力,來自市井,貼近生活,這樣的社會新聞,可讀性強,晚報求之不得,百分之二百能上。”李軍總結說。
“我也要寫一篇,”我受到啟發,“我就寫男孩帶了一只母狗,女孩帶了一只公狗,公狗和母狗在草坪上好上了。男孩和女孩也認識了,幾次接觸后,公狗和母狗生兒育女了,男孩和女孩戀愛結婚了……”
“你再這樣寫,腦子就進水了!”李軍笑我。
我也笑:“本來腦子就進水了!”我不知道自己在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