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月：曾是驚鴻照影來

仔細想起來，似乎還真的沒有認真去過一趟紹興。

我老家在臺州，現在長住杭州。杭州和紹興幾乎是連在一起的。長大以后離了故鄉，但每逢佳節，還是喜歡往老家跑。所以，紹興其實每次回家都要經過，像個總是從她門前經過的鄰居。這些年來，杭州城變化挺大，變得越來越像摩登都市，生活節奏也漸漸變快?？墒敲看温愤^紹興，雖然常常只是驚鴻一瞥，但總覺得那里還保留著完整的水鄉意境。就像藏在深閨里的小家碧玉，枕水做著一個江南夢。

我對紹興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大概和很多人一樣——源自于小時候語文課本里魯迅的那些文章，比如百草園和三味書屋、閏土之類的?！皟砂兜亩果満秃拥椎乃菟l散出來的清香，夾雜在水氣中撲面的吹來；月色便朦朧在這水氣里。淡黑的起伏的連山，仿佛是踴躍的鐵的獸脊似的，都遠遠的向船尾跑去了”……魯迅先生用文字的刀槍挑破中國人的大夢，又用文字還給中國人一個靜好的水鄉，安慰我們醒后的彷徨。也因為這來自課本里的第一印象，每次想到紹興，腦海里就會浮起一只烏篷船從煙水蒙蒙的白墻黑瓦之間欸乃搖來的景象。在魯迅先生溫情的筆下，紹興好像不單單是水鄉的一個坐標，倒也成了那時的我精神上的一個故鄉，一直等著我回去似的。

再后來，長大一些，紹興給我的最深記憶就是陸游與唐琬的沈園。青春期的少女最容易移情，看到凄美的古典愛情故事更是容易浮想聯翩。“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他那一句“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以及那折斷在繁華與溫柔城池里的愛情，隔著近千年的時間洪流還是讓我唏噓感嘆到如今?？赡芤驗橄胂蟮某岚蝻w得太遠，沈園我反倒沒去過。只知道沈園現在修繕得很好，堪比當年的盛世池臺?？墒俏倚睦锏纳驁@，還應該更傷懷一點，桃花融在春水的柔波里，好像還要有一壁殘垣，斑駁地留著經年的墨色，那樣才夠稱得上是沈園。

陸游與唐琬的紹興究竟是什么模樣？我時常空想那樣的春風桃李、車馬繁華是怎樣與欸乃櫓聲、溫柔水鄉結合到一處的。但這也正是現在的紹興，繁華變了另一番繁華，水鄉卻還是那樣的水鄉。至于我自己，最近正在杭州埋頭寫《云荒·羽》系列的最后一卷，這是我繼《鏡》系列后第二個篇幅過百萬字的超長故事，已經接近殺青，寫完后準備填了《忘川》那個萬年大坑，然后好好休息一陣子。有空的話，我想這次我會認真去一次紹興，看看比鄰而居的這位小家碧玉最近又有什么新變化，說不定她會帶一點靈感給我的下一個故事呢。最后祝大家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