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類人在讀書或工作時選擇離開家,步履不停,變換著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國家;而另一類則一直待在家鄉或是兜兜轉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面對選擇的年輕人總是陷入“圍城”的兩難境遇,前者羨慕后者深深扎根的生活,而后者羨慕前者精彩的履歷——兩種生活選擇與態度究竟孰優孰劣?就讓接下來的真人故事開啟我們的探討之旅吧!
生活在別處
或許是天生愛自由,或許是追逐夢想,又或許只是為了逃離,盡管理由不盡相同,但他們都選擇了馬不停蹄的生活。離開家鄉,從一座城市來到另一座城市,從一個國家來到另一個國家,在斑斕人生的背后,是欣喜還是遺憾?且聽3個High Mover的真實故事。
珠瑪:28歲。安徽合肥人。現居加拿大溫哥華。正在攻讀哥倫比亞大學咨詢心理學碩士學位。求學的生活始終艱苦。但她卻很執著。考大學時心儀的北京師范大學心理系不在合肥招生。她便報考歷史系。隨后輔修心理學。并在畢業時以第一名的成績跨系報研成功。幸運的是。愛人鄭磊始終與她保持move的一致腳步。目前鄭磊也在加拿大深造。
我有多固執?考大學時我心儀北師大的心理學專業,但那年該專業卻沒有在安徽招生,于是我報考歷史專業,同時沒有放棄初衷,一直輔修心理學,并最終在畢業時通過跨系報研考試轉到了心理學系。之后我開始考慮出國深造,在一次專業會議上我認識了一位很投緣的加拿大教授,所以就將目標設定在他所工作的UBC,但第一次申請博士卻以失敗告終(因為國外對實踐經驗要求很高)。就在那時我先生鄭磊拿到了維多利亞大學的offer,于是我以陪讀身份來到了維多利亞,一邊在健康服務以及多元文化的機構里做志愿者工作,一邊繼續申請,這一次我成功了(出于謹慎考慮我申請了碩士),但也意味著我和先生的分離,開學后我獨自搬到溫哥華,與他隔海相望。
我和鄭磊15歲相識、相戀,他在我的旅程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其實在維多利亞的時候是我第一次動搖了信念。因為我也有機會和他在同一個學校讀博士,如果去UBC讀碩士,那么分隔兩地至少三年,房租和交通費都會成為負擔,心理上的影響更不必說。但是鄭磊說我應該去UBC,UBC是更好的大學。他說,你的整個人生都會不同。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UBC是我的夢想之地,我為它遠涉重洋,卻險些沒有跨過那一道小小的海峽。謝謝他的愛,讓我每天都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從地理位置上說,我不過是改變了兩次,但從心理上說,我覺得自己毫無疑問是一個High Mover,我永遠把去更廣闊的世界當作目標和夢想,且尚未對任何一個城市產生不可割舍的依戀,工作也是如此,所以我至今沒有過正式的全職工作。目前我在兩個研究項目里做助理,之前也做過翻譯、數據分析、中學和大學在職碩士的老師、家教、鐘點工等。所以盡管聽上去我是很固執很有規劃的人,但我從未有過“少走彎路”的想法,我不知道有沒有彎路和直路之分,我只知道所有自己最終走過的路才是唯一的必經之路,也只有我走過那里,才會知道將來要去哪里。
“以夢為馬,永不停歇”
張抒:26歲,江蘇揚州人,現居上海
正在上海戲劇學院攻讀研究生。“年輕就是應該出走”是她的理念。喜愛藝術的她為了實現夢想選擇“出走”。作為受訪者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她尚未感到過多壓力。只知道朝著夢想一路狂奔。
在揚州,喝著富春的早茶,聽著南柯一夢的故事長大的我,卻沒有微醺于那種閑適的生活,反倒滋生出一些艱難的夢想來。是的,夢想總是艱難而非輕易。憑著對戲劇、對藝術模糊懵懂的興趣,我闖進了上海戲劇學院的殿堂,畢業后折騰一圈,感到為了實現夢想仍有學習的必要,于是重返校園攻讀戲劇理論。
讀書和實踐將我現在的生活塞得滿滿當當。在翻看近兩年的照片時,我才發現自己一刻也沒停歇,排練、演出、參與電視制作、客串外景主持,臺前與幕后,我穿梭不息。我當然也會對沒法更好地照顧父母而感到內疚,但也覺得現在正是自己積累成長的時期,所能做的,也許只是在和父母通電話時再累也會說一句:我很好。當被問到覺得最辛苦的部分是什么,我想,那便是總會不斷有更辛苦的事出現吧——但青春就應該是這樣吧,充滿了各種可能性,我常常不做規劃,但凡機會來了,我便先抓住再說,也許明天就有機會離開我今天的城市,我不會猶豫,只會想那很可能是件好事。
現在我正忙著獨立制作自己的一部戲,順利的話也許今年10月就會上演呢。等到畢業后,我也會盡力從事和戲劇相關的工作吧。至于更遙遠的未來,我想要擁有一座自己的島嶼,蓋一座自己的劇場,吸引有趣的人去看戲——至少喜歡做夢的人都是善良可愛的。
“在move中收獲愛情”
毛妍芳:29歲。浙江松陽人。現居上海。在跨國公司從事市場營銷工作。大學畢業后。她選擇去法國深造。后又前往英國實習。在頗為神奇的經歷中最神奇的事莫過于move中收獲了蘇格蘭小伙的愛情。目前兩人雖已結婚。但仍天各一方。常常打飛的上演現代版的“鵲橋相會”。
如果要用數字去定義我過去的一年,那便是92604英里的飛行距離和1640通電話。其實我媽媽一直都很掌控我,從小到大,我都按照她的規劃在行進,包括出國留學這件事。可她沒想到,天高海闊卻讓天性自由的我“得逞”了。
2006年我前往法國里昂攻讀研究生學位,一年級讀完后按照法國研究生課程的規定,我必須有實習經歷才能順利升入二年級。其實當時實習的工作并不好找,我的法語當然比不上當地人,而我也不想只是賣賣咖啡或者打印文件。或許是我運氣好,又或許是只要堅持命運就會給你獎勵,我去公司面試那天的經歷堪稱奇遇。我在公交車上迷路了,便向同車的小姑娘問路,沒想到她打電話回家問她爸爸后,他們全家竟然開車送我去面試,并站在公司門口對我說:Good Luck!感謝生命中的貴人相助,第二天我就被錄取了,而當我打電話感謝小姑娘并打聽租房信息時,她竟告訴我他們家就有空房間!于是在阿爾卑斯山腳下的那7個月,我們就像一家人那樣生活,甚至周末會一起去南法度假。
實習經歷讓我反思自己在眾多留學生中競爭力何在,我的答案是工作經驗。于是我申請了歐洲交換生計劃,來到了英國蘇格蘭的格拉斯哥——在那里,我遇到了他。期滿后我又申請了新的實習生項目,只為留在英國,這一次,我move到了牛津。現在我又回到國內,在上海工作,公司就是我最初實習的那家呢!生活真的挺奇妙的,原本以為遇到他,一個人拖著箱子每年換一個城市的生活也許結束了,但他卻鼓勵我遵從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就是讓他從男朋友升級為老公的原因吧),所以我們雖已結婚一年,但仍分隔兩國,飛來飛去地相會,我去他家過圣誕,他來我家過年,或是他去紐約的時候我也“碰巧”去那兒出差。
我們正在積極尋找一個對彼此都合適的城市,所以move是一定的。或許奔波,但我真的很快樂,也許快樂的根本就在于身邊有那樣一個他吧,即使不在我的身邊,卻依然能支撐我的全部。
詩意地棲居
與High Mover不同,他們在同一個城市成長、求學、就業,或是兜兜轉轉了一圈,又選擇回到家鄉。他們也會羨慕那些能夠遭遇更廣闊天地的人,但他們與父母相伴相守、與朋友相知相依的安逸生活也令他人羨慕。或許,如何在躁動的心與寧靜的愿望之間找到一種平衡,便是Low Mover的生活之道,也是接下來的幾位女孩正在努力的方向。
“生活不能沒有安全感”
宋珊珊:29歲。生于杭州、長于杭州。現在在當地從事文員工作。人們曾對非常優秀的她的未來有很多猜測。但她在報考大學時卻選擇了離家最近的浙江大學。雖然畢業后曾在南京大學深造。可如今還是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回到杭州工作。在別人看來的“安于一隅”。在她看來卻是一種滿足的幸福。
記得《灌籃高手》里流川楓為何要去湘北打籃球嗎?“離家近!”可笑嗎?其實我也如此。我一直是那種即使遠行也絕不會獨自上路的類型,考大學時,班里56個同學中有16人選擇了浙江大學,在浙大甚至有個“新昌幫”,固定的朋友圈,每周還可以回家蹭飯。可到了讀研的時候,我卻因為陰差陽錯被保送到了南京大學。那三年等于三個詞:漂泊、孤獨、高壓。以至于畢業后我雖有國家公派去新西蘭奧克蘭大學讀博的機會,但雄心壯志卻日漸低迷最終放棄。這或許是因為我太需要安全感,害怕改變吧,比起獨自一人面對來自異國他鄉的各種不可預知,我寧愿安于一隅。
現在我和從初中開始就熟識的同學結婚了,在杭州有了自己的家,也不必糾結節假日去婆家還是回娘家,平淡舒心也挺充實。我并非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選擇,度蜜月時我特意選擇了新西蘭,想去看看那個被我錯過的地方。起初那里的清新空氣和自由氛圍讓我覺得當初的放棄也許真的是草率了,但蜜月臨近末了時的寂寞和空虛,還是提醒了自己,那并不適合我。
也許真沒有十全十美的生活,但只要找到平衡就好。所以我覺得High Mover和Low Mover其實只不過是兩種不同的時空體驗。我這樣的Low Mover,就像固定于一點的參照物,所有我經歷的生活都以我為中心發生著改變;而High Mover就是一個移動的點,在不一樣的地點人物環境中流轉,他經歷的環境是相對靜止的,是這個點讓無聯系的環境相互貫穿。前者更像是在流動的時間中感受空間帶來的安定與永恒,后者則是在變換的空間里體味時間賦予的多彩和豐盈。好比有人細賞院前薔薇,品味四季更迭,有人流連世界市場,縱觀人世百態,誰看得更多、望得更遠、悟得更深、活得更好,實難以評判。只要享受、珍惜、自在于所選擇的生活之中,做生命的主人,便不會是井底之蛙或匆匆過客。
“逃離北京的公交和地鐵!”
蘇珊:28歲,安徽合肥人,目前在當地從事IT工作。她曾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文藝青年。一顆搖滾的心總在躁動。從南京到英國。誰也沒指望她停下腳步。合肥。好在她似乎已找到一種平衡:找一份穩定工作。嫁一個文藝青年。
記得高中的一天半夜,班主任老師在火車站找到了我,我認真地看著她說:“老師,我要去搞搖滾。”那夜的我看到現在的我,大概會驚訝得瞪圓眼睛吧。
考大學時,只想著不在合肥就好,畢業再深造時,只想著能走得更遠點就好。英國,真的不算近。在那兒念書,在下午的廣場上喝咖啡,聽各種音樂以及各種思想——說真的,回來是很現實也很無奈的事兒。不愿徹底放棄的我選擇在北京工作。現在想來,是北京的公交和地鐵生生地把我擠出了這個城市——合肥安逸,英國自由,可北京的快速高壓讓我始終無法適應,每天一睜眼就開始擔心漫漫上班路。父母需要我的陪伴,而我明明也是個只想開個咖啡館就好的人啊,于是選擇回到合肥。
很幸運的是,我遇到了一個男孩,他還真開了一個小小的咖啡館,安安靜靜地畫畫,安安靜靜地等待客人,他就是我現在的老公。現在我的生活非常簡單,每天開車去上班(停車也絕不是問題哦),下班后就去學學英文、做做美容,當然還會去老公的咖啡館看店。至于到底是什么牽絆了去遠方的心?也許是父母,也許是愛情,也許只是一個咖啡館。
“父母在,不遠游”
張穎:27歲。重慶人。目前在當地某大學從事行政工作。生性好動。但母親每次和她通電話的ending都是:“這么多年放你出去飛,現在可否收心回到父母身邊?”縱是百煉鋼也繞不過父母的繞指柔啊。于是她只能乖乖回到重慶。做一個人類靈魂工程師啦。
如果一年前采訪我的話,我還是一個標準的High Mover呢。考大學時毫不猶豫選擇外地,因為在我看來那是出外鍛煉自己的最佳時機。在大學時期,我幾乎把國內的名山勝水都游歷了一遍,暑假時還跑到貴州支教。畢業后更是選擇去法國留學,又抓緊機會把歐洲兜了個遍,甚至還跑到遙遠的南非做過志愿者。簡而言之,我的人生曾不停地move,選擇回到重慶,其實也只因為一句話:父母在,不遠游。
實在受不了媽媽每次給我打電話都用同樣的訴求結尾,而現在回到重慶已經快要一年了^剛回來時煩躁不安的情緒是有的,但是很慶幸我在大學做的是關于國際交流的相關工作,這是一份open的工作,接觸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年輕人,工作性質也決定了我還是有機會去世界各地,此外還有寒暑假,于是這份既單純又文藝的工作看起來似乎解決了我的難題:既對世界仍敞開門,又能漫步于寧靜的校園。而如今待在父母身邊,雖然聽到嘮叨的頻率很高,但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種幸福。
雖然有時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安穩中也有不甘,也會常常問自己,難道一輩子就這樣毫無懸念地走下去嗎?但既然此時的我還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那么與其考慮遙遠的未來,不如只爭朝夕,好好地度過當下的每一天吧!
選擇,從認識你自己開始
看完真實故事后,不難發現High Mover的身上不乏個人主義,生活節奏更快,人際關系網更寬廣,對于世界的體驗也更豐富,而Low Mover則會擁有一個交往更深的朋友圈,不會常常受到孤獨感的打擾,幸福感也更高——這兩種生活方式伯仲難分,卻又不得不做出選擇。在我們為你奉上兩種選擇背后更深層次的分析后,你也必須更加了解你自己——記住Rule No.1:主動面對,主動選擇,不要讓生活拖著你跑哦!
在《東京愛情故事》里,赤名莉香對永尾完治說了段話,堪稱人生無奈之最高。莉香大概是這么說的,很羨慕完治你可以在一個小縣城長大,和山上、里美這些同學一起成長生活,我從小就不停地從一個城市換到另一個城市,同學什么的都是認識了馬上就分開,也沒有什么一直很要好的朋友,唉。完治則呆呆地看著她,不知如何作答,在他心里泛起的也許是自己剛剛離開愛媛來到東京時彷徨無助的一幕幕,只有莉香在教他怎么工作、怎么在這個城市里生存下來。
這境況翻譯到社會學語言表述中,有些頻繁遷徙者和穩定安居者之間的對望和互羨的意思,這兩種人便是High Mover和Low Mover。
弗吉尼亞大學心理系的日裔博士大石茂弘和多倫多大學烏爾里奇·什馬克2010年發表在《人格與社會心理學期刊》總第98卷上的一個研究,最近被網絡上的一些觀察者拿出來作為High Mover和Low Mover的特質和生活質量的對照依據。其實論文原標題是“居住流動性和幸福感以及死亡率之間的聯系”,作者們強調這是第一個針對居所穩定程度如何影響人的身心健康所作的大型研究。之所以強調這個大型,是因為大石博士等人使用了來自國家級追蹤調查項目的數據庫,而作為比較的兩組數據,分別來自1994年—1995年間采集的一組和2004—2006年間采集的一組,跨度達到了10年之久。第一次接受調查的人數為7027人,其中3632人為女性,3395人為男性,年齡在20—75歲之間,平均年齡為46.38歲。他們主要來自于波士頓等大城市,而在10年后的追加調查中,約有70%的個體完成了問卷,而有5.9%已經離開了,人世。
簡單說明一下,上述研究倒沒有什么別出心裁之處。其實在關于人的幸福度的研究中,居住狀況是經常被拿來使用的一個參數指標。
調查中,通過生活滿意度、心理健康度、積極影響和消極影響四個方面來鑒定參與者的自我健康狀況,研究者會讓接受調查者對諸如“對自己的性格有多滿意?”等問題打分,最后根據這些分數來綜合評定他們的生活和身心狀況。文章最后得到的結論是:總的來說,居住場所的流動性大多會對幸福感帶來負面影響,而和成年后更高的死亡率也有一定相關度;對于性格內向的人來說,無論是童年時期還是成人之后,過于頻繁的遷徙都會導致更高的死亡率。不過研究者們也提到,關于死亡率的判斷是受到一些限制的,所以類似的調查還需要被重復,才能提供有效的建議,用于指導人們對遷徙做出理性的判斷。這一條加得非常到位,簡直起到了免責聲明的作用。
大石博士在其后續研究中也作了一些補充性的工作,比如探討了居住流動性和交朋友之間的關系。他們召集來133名大學生,分成“總是搬家組”和“穩定生活組”,讓這些被試者想象以下兩個場景:一是為了工作需要,一年得搬一次家;一是搬一次家后就住上10年。然后對他們做一些情緒和社交意愿方面的測定,發現“總是搬家組”的同學們顯然更消極,也表現得更不想去交友。這個測試后來在非學生人群中也進行了一次,得到了相同的結論。
社會聯系/交往被認為是身心健康中的重要因素,近些年來社會心理學家們越來越多地注意到了這層關系。2010年,猶他州楊百翰大學的心理學家朱利安·霍倫斯得等人領導的另一項關于社會關系對于死亡率的影響的研究就得出,孤獨和隔離感對身體健康的危害度相當于一天抽15支煙或者酗酒。
不過,盡管海德格爾說“詩是安居的源始形式”“有詩人,才有本真的安居”,聽上去安居好像是我們追求優質生活的不二選擇,但人畢竟不是為了一個結果而活著的,這世界上就是有張國榮那種:“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可以這樣飛啊飛,飛得累了便在風里睡覺,這種鳥兒一輩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