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格涅夫的奇特戀情

1818年，屠格涅夫出生在一個世襲貴族之家。優越的生活環境，完整的上流社會的教養，使他順風順水地成長為一個身材魁梧、相貌出眾的美男子。女人們在他面前花一般地盛開了，轉眼又斗轉星移地離開了，唯有一個叫做波麗娜·維亞多的女人住在他的靈魂里，不離不棄伴了他一生一世。

他們相逢于1843年秋天，法國巴黎的意大利歌劇院劇團到彼得堡演出。25歲的屠格涅夫對她一見傾心。然而當時在彼得堡，波麗娜的崇拜者不少，屠格涅夫并不是最讓人看好的一個，她偏偏看中了他。

1845年，意大利歌劇團結束了在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巡回演出離開了俄國。屠格涅夫失魂落魄、茶飯不思，煎熬了數日的他居然不顧一切，辭去了內務府辦公廳十品文官的職務，出國去追尋波麗娜·維亞多。

在這段歲月里，屠格涅夫白天寫作，晚上就去拜訪波麗娜一家。她外出時，屠格涅夫經常一天寫好幾封長信向她表達感情和談論各種事情。誠摯熱烈的愛情促進了屠格涅夫的寫作熱情，一部部動人心弦的小說相繼問世，而波麗娜是他諸多作品的第一個讀者和評論者。

1864年，波麗娜結束了在巴黎的演出，全家遷居德國的巴登。是因為閑言碎語，還是那做丈夫的忍無可忍？總之全家搬走了。然而屠格涅夫又長途跋涉跟著去了！波麗娜是有丈夫的人啊！可那個男人不但沒有殺了他，而且允許他緊挨著自家的別墅蓋了處宅子。在這里，他一直住到1870年。他們兩個共有一個女人，還是他們夫妻早已名存實亡？這種局面怎么樣才能相安無事地維持下去？

屠格涅夫每年都要回故國一次，但每逢7月18日，也就是波麗娜生日這一天，縱使山長水遠，他也必定要趕回巴登去，和她共度生日。這一天如此重要，是他們最初相識的日子，是她輕解羅裳獨上蘭舟的日子，還是他們夜半私語對天盟誓的日子？

普法戰爭結束后，波麗娜一家又返回了巴黎，這一次屠格涅夫居然和他們一起在距巴黎14公里的小鎮布日瓦爾合買了一幢鄉村別墅，取名叫“棕樹別墅”。直到1883年，他躺在這里的一張床上告別人世，戀戀不舍地結束了他和波麗娜40年的奇特戀情。

算一算，這個時候的波麗娜已經是五六十歲的人了。保養得再好，也一準兒不是花容月貌了，她有什么魅力，能夠讓一個名震江湖的文學大腕為了她終身不娶，愛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呢？

愛情一定有多種面貌，身體不是一切。

愛情也一定有許多別人不能破譯的密碼，由那神秘的基因驅使著，我們遇見生命中注定要遇見的人，輕輕一擁，忽然嗅到一股味道——那是靈魂深處、身體深處醚的味道。憑此，我們在今生才能相遇，而相遇從來就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容易的事。

大多數人窮極一生，也遇不到；或者遇到，也不能夠擁有。

屠格涅夫是勇敢的人，準確知道自己要什么樣的人。

波麗娜是美麗的人，有魅惑本領的聰明的人，脫俗的人。

她丈夫卻是奇怪的人，難以理解的人，同時也不得不承認他是脫俗的人。

這三個人攪合在一起度過了大半生。讓別人的唾沫去淹死那些意志薄弱的人吧！讓世俗的種種都見鬼去吧！讓后人猜謎猜得精疲力竭去吧！我們只管來過我們的生活——這就是讓我們自己覺得很好很好的生活。

也許，這才是愛情。

（史東彬摘自《最散文·在紙上飛行》，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