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丟了日記本（外一篇）

局長是在一天早上發現日記本不見了，原來是放在辦公桌的第一個抽屜里，抽屜每天都是鎖著的。但昨天下午，局長走時忘記鎖了。然后，日記本就不見了。

局長心里有些不高興，當即就撥了戴秘書的分機，說，你來一下。然后，門就被敲響了。戴秘書走進來，眨著她水汪汪的大眼，說，局長，您找我？局長點點頭，說，昨晚局里是誰值班的，怎么搞的？我日記本都丟了。戴秘書面色微微一沉，忙說，您，您別急，好像是財務科的胡科長。老胡？局長臉上的怒意更深了，這老胡，上個月局長想撥一筆款子，字都簽完了。到老胡那里提錢，卻卡殼了。老胡口口聲聲說，這樣做不符合程序，不能撥款。折騰了好久，這錢還是沒下來。娘希匹，到底這局誰是局長，誰說了算？！

局長二話沒說，就撥了電話，老胡，你來一下。一會兒，瘦瘦的老胡就進來了，看著局長，也不見怯意，只淡淡地說了句，局長，您找我？局長虎著個臉，說，昨晚，是你值的班？老胡說，是。局長當即就拍了桌子，說，你值班？你知道你值的是什么班，我的日記本都丟了你知不知道？！老胡想說什么，局長一擺手，說，你什么都別說了，你走吧。

下午，在局黨委會上，局長力排眾議，新賬老賬一起算，要求撤換財務科長老胡。沒有人敢反對，局長那張能吃人的臉，誰又敢去反對？

按理，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誰知道，這波瀾似乎才剛開始。

在局里，開始有人在傳，說局長的日記本里，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兒，因而他才遷怒于老胡。戴秘書把這事匯報給了局長，局長微微一笑，說，沒事，沒事，讓他們去傳好了。

可誰知，這事兒，越傳就越像是真的一樣。

有一天，局長還接到了電話，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男人說，你是李局長嗎？局長說，是，你有事嗎？男人就笑了，說，李局長，我想和你談點生意。局長說，什么生意？男人說，你想要回你的日記本嗎？局長說，要啊，我的日記本在你手里？男人說，是。局長想了想，說，行，那你開個價吧？男人說，李局長真爽快。那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一口價，五十萬！怎么樣？局長忽然就樂了，說，你想錢想瘋了吧？男人說，日記本里記了你那么多要命的東西，難道不值五十萬嗎？局長沒再說話，就輕輕掛上了電話。

這樣的電話局長接了好幾個，都沒當成個事。不就是想訛錢嗎？也不能這樣訛啊，想錢想瘋了吧？

局長聽得多了，有一次還發了怒，說，你們就這么敲詐有意思嗎？有本事你們把我日記本里的事貼出來啊！

也許是因為沒訛詐到局長的錢的報復，或者是局長惹怒了那些訛詐的人。

在局長去外地游玩的那幾天，局里真像是亂了一鍋粥般。平白無故的，局門口被貼了許多放大的紙，上面寫下的都是局長犯下的累累罪行，一條條一件件顯得是那么的有板有眼。譬如說，局長貪污，局長受賄，局長包二奶，等等。

事情鬧得真有些大了。

有人悄悄給紀委打了個電話，紀委聽到這個消息，極為重視，特別是這事引起的這么大的一個風波。

紀委到局里來做尋訪時，有親信的人，給局長打了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紀委的人在局里呆了一天，局長的電話一天都沒打通。

到晚上時，局長的幾個親信，實在是熬不過去了。他們甚至還在揣測，是不是局長已經被帶進去了？不然紀委來調查什么，又有什么值得調查的呢？

招了。那幾個與局長有過瓜葛的人，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兒，一股腦兒全給坦白了。還苦著臉，說那些事兒都是局長讓干的，他們也是沒辦法。

幾天后，局長回來了。在機場時，局長就被紀委的車給接走了。局長沒再回局里。

新來的局長上任之前，清潔工吳阿姨被安排清掃局長的房間，搬開一些檔案盒，又搬開幾本資料簿。吳阿姨就看到了一本封面上印著英文字母的漂亮日記本，靜靜地躺在墻邊的角落里。

那正是局長丟了的日記本。

日記本是局長的小情人，從歐洲帶回來的，據說花了三塊多歐元。挺漂亮的日記本，局長一直舍不得用。

出頭不容易

科里新來一個小趙，年紀輕輕的，長得就像個刺兒頭。

果不其然。那天，處長開完局里的中層大會，來給我們開小會。在談到一個關鍵問題時，處長的話不免有失偏頗。我也聽出來了，但聽著就聽著吧，誰讓人家是領導呢。我看到許多人，都和我一樣的表情，但誰也沒吭聲。突然，我看見小趙站了起來，張口就對著處長說，處長，您說的這個，不對！處長想不到會有人提出異議，面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就舒緩下來了，說，你是？小趙昂起頭，說，我是新來的，我叫小趙。處長點點頭，說，哦，小趙，那你說說，哪里不對了？小趙就一二三四五，一連說了好幾個理由。我能看出，處長一直是在極力收斂著自己的情緒，從心底深處，我為小趙捏了一把汗。

事后，居然還挺平靜。好像也沒領導去找小趙談過話，難道，處長還真是寬宏大量？要么，他是忘了吧。我可知道處長的，不是盞省油的燈啊。

以為就這么過去了。

誰料想，又開了一個會。會議的主持，換了副處長。處長有事出了差。副處長所傳達的，也是上級單位下發的精神。然后，小趙再度站了起來，提出了異議。副處長可是直來直往的人，沒處長那么好的涵養，當即聲音就大了。當場就說得小趙年輕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有點下不了臺。

這事，不知怎么的，就傳到了局長的耳朵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局長居然把副處長叫去，狠狠地批評了一頓，還說，年輕人的熱情我們是要倍加珍惜和愛護的，年輕人是我們的未來和希望啊，你怎么可以任意打壓和批評呢？出差回來的處長，聽到這事，也把副處長給指責了一番。

真讓我們太過意外了。

后來，處里再有這樣的會，小趙基本每次聽到不平之處，都會主動站起來發言。無論是誰主持，都不再對小趙有過責罵。反而會變得和顏悅色，很虛心地請小趙慢慢去說。

也就一年不到吧，小趙就被提拔做了副科長，提拔的理由很簡單，該同志能客觀公正，敢作敢為地反映真實內容。

這事，讓我憋屈了好久。人家干一年就被提拔了，我干了七八年還是小科員一個，什么問題？膽小唄。

我也要被提拔。

那一天，處長給我們開會。又說到一個問題處，話音剛落，我就站了起來。這么迫不及待，我是怕又被小趙搶了頭功。我一二三四五把我的意見一說，看到處長的表情很冷漠。沉吟片刻，處長說，一會兒來我辦公室一趟吧。

在會后的處長辦公室，我被處長罵了個狗血淋頭，我不明白這是怎么了，處長讓我待那里好好想想，想不通就一直待那，想通了再走。然后，扔下我，處長氣呼呼地走了。

我正想著，就看到處長的秘書小孫進來了，小孫跟我關系一直很不錯，看我一臉的苦惱樣，笑了，說，你呀，真是不知自己天高地厚，領導講話，是你可以提意見反對的嗎？

我苦笑，說，那小趙不是總提意見嗎？還因此被提拔了。

小孫看了四下，確定沒人后，悄聲對我說，小趙是局長的親外甥，你是嗎？

我的眼瞪得比銅鈴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