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乎整個的少年時代,幾乎少年時代的全體少年伙伴,都會唱幾句“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只不過,那個時代的少年,沒有地理知識,沒有方位感,不知道微山湖在哪里,不知道微山湖有多大,有多好,也許有的人會想,自己這一輩子,有沒有可能看到微山湖。
我也是那時代少年中的一員,我甚至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那個年代的人,是沒有想象力的,是沒有翅膀的,除了會唱一唱“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人的想法、更不可能有什么動人之舉。以至于歌里的“微山湖”對于我們來說,那就是一個神秘的傳奇,是一個遠在天邊的夢幻。
在后來的漫長的歲月里,少年長大了,漸漸地有了些地理知識,漸漸地有了點方位感,也漸漸地有機會聽說微山湖了,甚至有了住在微山湖的友人了。于是,覺得離微山湖越來越近了,傳奇就要成為現實了,夢幻也已經伸手可觸了。
就這樣,似乎一直是漸漸向著微山湖而去,只是走得夠慢,也走得夠長,一直到幾十年以后,我終于走到微山湖來了。
眼前的微山湖和歌里唱的微山湖一樣,仍然是靜悄悄的,一片安寧,一派廣袤。
似乎微山湖從來就是如此,永遠就是如此。似乎微山湖從來不曾有過任何的歷史風云刮過,也不曾有過任何的時代風雨侵襲,但是其實我們都知道,微山湖此時此刻的寧靜一定已經不是當年的“靜悄悄”了,因為我們是穿越而來的,因為我們恰好越過了它的不靜不寧的激烈動蕩的時空。
在一些了解和熟悉微山湖的作家的筆下,在許多歷史的記載中,我們得知,在過去的很長很長的時間里,每年微山湖地區都有江蘇和山東兩省農民的械斗,都會有傷亡、出人命。每年的打斗,無論出多大的事,下一年仍然會重復,似乎是永不能禁止的了。那時候,人們的生活幾乎全部依賴于微山湖,微山湖就是兩岸農民的生存所在,幾百里湖蕩不僅養育了湖上數十萬漁家,而且養育著沿岸幾百萬湖民。就連遠處的農民,每到冬天,都會聚集到微山湖來打湖草,以增加收入養家糊口。微山湖就是大家的口糧,微山湖就是大家的日子,沒有了微山湖,就沒有了活下去的依靠,所以就有爭搶,有械斗,不打死就得餓死,不想餓死就得打。多少年來,微山湖的農民用生命換來的,只是一點點溫飽而已。
今天,我們站在風平浪靜的微山湖邊,知道這平靜來之不易,是時代的變化,是經濟的發展,改變了微山湖從古至今的農民械斗的歷史,還了微山湖一個和諧的“靜悄悄”。在新的經濟時代,農民的收入實現多元化,對農業的依賴性在降低,溫飽問題解決了,不再會有人愿意為了增加少得可憐的一點收入、爭奪湖區資源而丟掉自己的性命了。
微山湖的歷史被改寫了。或者說,微山湖的歷史重新回到了“青螺秀出銀盤里”的那一頁。
今天,我坐船行駛在微山湖上,從荷蓮中穿行,與魚兒同游。我向西岸眺望,那里正在打造一個微山湖千島濕地,讓我們所有人存于心間許多年的微山湖情結,在這里找到了歸宿,找到了寄托。
耳邊,再一次響起“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心中真是感慨萬端,那一種無比美好的意境,又回來了。
時光,歷史,人類的努力,終究給我們帶了一個既似曾相識,又光鮮嶄新的美好世界。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