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隆回花瑤挑花圖案“老虎腳印”名稱考證

摘要：花瑤是瑤族的一個支系，由于沒有瑤族文字，只有本民族語言，花瑤挑花藝術的傳承主要靠口傳心授，因此，在漫長的歷史發展、文化融合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圖案名稱含糊不清，甚至命名錯誤的現象。使用圖案特征分析與個案比較的方法，結合中國傳統圖案的發展流變，造型特點與挑花圖案作出細致比較，可以考證挑花圖案“老虎腳印”的確切名稱。

花瑤挑花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漢代以前，挑花就已興起。據東漢應劭《風俗通義》記載，花瑤祖先“積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唐代魏征在《隋書》中記載：“長沙郡雜有夷蜒，名曰莫瑤”“其女子藍布衫，斑布裙，通無鞋履。”這種描述與今天隆回花瑤女子的服飾正好相同：頭纏五彩斑斕的挑花頭巾，上著藍色圓領衣，腰系挑花彩帶，下穿彩色挑花筒裙，腿扎挑花綁帶。田野調查過程中，筆者發現花瑤挑花圖案中部分圖案名稱與圖案特征不相符合，比如，“旦嘎孔”、“國嘎孔”、“紙錢花”、“老虎腳印”、“火石星星”等。

一、由花瑤挑花圖案“老虎腳印”帶來的疑問

花瑤挑花題材十分廣泛，多達上千種。有些挑花圖案，老百姓叫不出名字，有的索性現場根據想象命一個名，這種現象非常普遍。主要原因有四：一是歷史的發展，頻繁的遷徙，民族文化的融合導致命名含混；二是花瑤沒有文字，只有語言，傳承過程中出現命名偏誤；三是有些圖案采用的是抽象的造型手法，造型特征與圖案原型相比更加概括夸張，以至辨認困難；四是原有的某些動物物種滅絕，其形態現在已經不得而知。因此在傳承挑花的過程中，有的圖案名稱模糊不清，甚至張冠李戴。（如圖一）這個挑花圖案就較難辨別，根據多處調查采訪，比較統一的稱呼是“老虎腳印”。老百姓解釋說，曾經在他們居住的環境中，生活著老虎，在狩獵的過程中也頻繁接觸了老虎，因此根據老虎留下的腳印，創作了這個圖案。這種推測乍一聽到也合情合理，可是仔細斟酌，卻發現存在疑問。首先，老虎屬于貓科動物，其腳印有品形掌墊，掌墊前面有四個梅花趾，成年老虎的腳印寬度14厘米左右，老虎腳印特征與圖一中右圖的特征截然不同，因此，將其命名為“老虎腳印”實為不妥。其次，圖一中的右圖明顯具有植物花卉的特征，左右對稱且花瓣造型清晰，花瓣、萼片、花柱、子房一應俱全。如果說，圖一中的右圖是老虎腳印的話，那么腳掌是圖案的哪一部分？四個腳趾又是圖案的哪一部分？由此可見，圖一中的右圖應該不是老虎腳印而是植物花卉圖案。

二、由中國傳統圖案牡丹紋帶來的啟示

（一）牡丹紋的應用

中國傳統圖案牡丹紋，在中國裝飾歷史上應用很廣泛。從魏晉南北朝時期初現于裝飾領域，到隋唐時期的寶相花與纏枝紋，以及宋元全盛時期陶瓷等器物上的牡丹紋和明清吉祥圖案中的牡丹紋。魏晉南北朝時期植物花卉紋樣基本是以寫實性裝飾為主，牡丹紋也不例外。在云岡的北魏石刻中已可見較為寫實的纏枝牡丹紋，且工藝細致、姿態生動。唐代以牡丹作為裝飾圖案已經盛行，到晚唐時期以牡丹紋作裝飾已相當普遍，且裝飾手法十分成熟，風格大度飽滿，形式多樣，材料技藝也十分豐富，大多應用于瓷器、花磚、壁畫藻井、織錦染纈、石刻等載體上，特別是壁畫藻井和石刻卷草牡丹紋是此時最具特色的裝飾形式。唐代以牡丹、蓮花組合變化而來的寶相花就是圖案史上典型的形式。另外，從現存文獻資料來看，唐代婦女頭飾以牡丹簪于發髻，其他金銀飾品也應用牡丹圖案。牡丹自唐代甚為人愛，以牡丹圖案廣泛裝飾于其他物品自在情理之中。宋元時期，牡丹紋裝飾形式及裝飾物品更為豐富，流傳資料也十分廣泛，裝飾風格雖少了唐代的雍容華貴，但更為生活化。宋元時代牡丹紋應用最廣的莫過于陶瓷器。宋代是歷史上瓷的時代，牡丹紋的廣泛應用也說明了宋人對牡丹花的鐘情。因而其瓷器上的牡丹紋風格較多樣，既有細密繁縟之風亦有粗率簡約之氣，從中仍可看出欣欣向榮之景象。另外，宋元時期牡丹紋還多見于織錦、石刻、建筑彩繪、木雕、刺繡、銅鏡等工藝形式中，牡丹紋成為此時最重要的裝飾內容之一。明清以來，雖然裝飾藝術的題材范圍更廣泛了，但牡丹紋仍被大量應用。由于時代相對較近又有許多實物可見，牡丹紋在織錦、刺繡、雕漆、夾纈、石刻、金銀器、木雕、木版畫、磚雕等材料和裝飾形式中都較為多見，而且裝飾風格和裝飾手法則更趨多樣。

在民間藝術中，牡丹紋裝飾更為絢麗多彩，不僅形式多樣，設計材質、風格及裝飾物品更是難以盡數，而且其寓意內涵也更為鮮明、直接，富貴吉祥是其主要寓意，由牡丹與壽石、桃花、古錢、長春花、白頭鳥、花瓶、孔雀等組成的圖案又有長命富貴、十全富貴、富貴長春、富貴平安等意。最具典型意義的是牡丹與鳳凰組成的鳳戲牡丹圖案，除了富貴之意，還被用于婚嫁和象征愛情，成為表現民間婚戀的重要題材。無論歷史上還是現代民藝中，牡丹作為寓意吉祥美好的天然花卉和裝飾圖案，不但成為人們表現生活幸福美滿的重要形式，而且成為了一種富有特定意義的藝術符號。

（二）牡丹紋的造型

從中國傳統圖案牡丹紋發展流變和造型特征可以看出花瑤挑花圖案“老虎腳印”與牡丹紋有著相同的圖案特征。

三、花瑤挑花圖案“老虎腳印”與傳統牡丹紋之比較

“牡丹是中國固有的特產花卉，富麗堂皇，雍容華貴，其色艷麗，其香濃郁，被譽為‘百花之王’和‘富貴之花’。”牡丹的分類方法很多，按株型可分為直立型、開展型和半開張型；按芽型可分為圓芽型、狹芽型、鷹嘴型和露嘴型；按分枝習性可分為單枝型和叢枝型；按花色可分白、黃、粉、紅、紫、墨紫（黑）、雪青（粉藍）、綠和復色；按花期可分為早花型、中花型、晚花型和秋冬型；按花型可分為系、類、組型四級。四個系即牡丹系、紫斑牡丹系、黃牡丹系和紫牡丹系；二個類即單花類和臺閣花類；二個組即千層組和樓子組；組以下根據花的形狀分為若干型，如單瓣型、荷花型、托桂型、皇冠型等。從花瓣形狀來看，牡丹紋花瓣造型主要有側面花瓣、側卷花瓣、云曲花瓣和正卷花瓣，采用大弧度外向曲線，表現牡丹花瓣自然的曲線特征，花瓣大而飽滿。“老虎腳印”圖案的四片花瓣正好符合這些特征。

從圖案裝飾手法來看，“老虎腳印”采用的是寫實變化的手法，融合省略與夸張的手段，凸顯了牡丹花的花瓣特征：花形碩大，飽滿圓潤。大自然中的牡丹花，二回三出羽狀復葉，互生。花單生莖頂，花徑10-30cm，花色有白、黃、粉、紅、紫及復色，有單瓣、復瓣、重瓣和臺閣型花。花萼有5片。“老虎腳印”圖案是對生活中的牡丹花進行適當取舍，保留花瓣飽滿圓潤的基本特征的前提下，采用對稱、側面構圖，保留了花冠，花萼，柱頭，花柱，子房等花卉結構，突出牡丹“花中之王”與“富貴之花”的精神特質。綜上所述，花瑤挑花圖案“老虎腳印”應該是中國傳統圖案牡丹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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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