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紀事（組詩）

漸行遠

一個人走出山東

一個人來到河北

一個人離開甘肅

一個人去了新疆

一個人的前世，緊緊跟隨著

一個天空

一個人的今生，緊緊跟隨著

一個大地

一個天空

云來霧散

一個大地

風吹草長

在荒原

西北風，駐地大院

他突然從帳篷里跑出

手中攥著一根八尺長的鐵棍

借著月光，往另一個工友身上掄

鮮血，不需要意義，一直噴到低矮的墻上

勘探測線穿越城市

他光著膀子，一手提工衣，一手提酒瓶

身子歪得像大閘蟹

面對著一個跌跌撞撞的老阿媽

他停住腳步，忙把工衣穿上，他已經四十歲了

他喃喃自語，“她多像俺娘

俺娘的腿腳也不好……”

勘探隊大會上，他耷拉著腦袋，做檢討

“我要熱愛荒原，熱愛工友，不打架……”

與一個瘸腿的老地質隊員在戈壁灘上

他的歷史，是三件事

一是從地質隊的鉆井架上掉下來

摔折一條腿

二是兩地分居十多年的妻子

嫁給了城市里的一個小老板

三是陷進沼澤

差點丟命

此刻，我和他在帳篷外

什么嗑也不想嘮了

我點一根煙卷，他也點一根煙卷

放眼望去，戈壁灘多安靜，圓月在天上，涼涼的，恍若一個60瓦電燈泡

地質隊員們走進了蘆葦蕩

都大半天了，也很少看到隊員的身影

倒是那不時驚飛的鳥兒，讓我可以斷定

地質測線就在里面，百余名隊員就分散在里面

在地質隊

所謂的現實太遙遠，好多隊員已習慣

在塵世外面生活

就是那天，在蘆葦蕩深處

我不經意遇到女隊員江小梅

她可能累了，把施工設備放在一旁

以蘆葦為席，用胳膊支著腦袋

很優美地斜臥著，聽一臺袖珍收音機

而暖洋洋的陽光，就在她身邊

而我，也許不該走到近前，不該驚擾一個

小小的夢